南非和平變天

去年聖誕節前，本欄曾以「南非大選前哨戰─姆貝基（圖左）與朱瑪（圖右，美聯社）之爭」，分析執政的「非洲民族大會黨（African National Congress，簡稱ANC）」主席選戰。而當時台灣的注意力集中於南韓大選，有欠平衡。南非是非洲大國，無論現在的Ｇ８高峰會，或將來擴充後的聯合國安理會，少不得要給它留個座位。這次的和平轉移政權，與非洲其餘國家相較，既符合民主程序，又絲毫不動搖國本，值得向讀者介紹。

    　老實說，姆貝基（Thabo Mbeki）這位總統做得不錯，他發展經濟，推動外人投資，深獲歐美各國信任。但就因為他曾留學英國，整天口叼煙斗，紳士派頭十足，缺少點「鄉土氣息」，才敗在朱瑪（Jacob Zuma）手下。南非黑人佔七十％，明年四月大選時，當選大位者肯定是朱瑪。但姆貝基困獸猶鬥，惹惱了朱瑪，此時把他拉下來，連我在南非新聞界的朋友們都沒料到。

    　南非繼承英國傳統，行政、立法與司法三權鼎立，互不干涉。朱瑪先鼓動媒體以猛烈砲火攻擊政府無能，把姆貝基惹火了。他坐在總統府裡，全不瞭解人民抱怨汽油與糧價飛漲，八、九兩月之間通貨膨脹率高達十三．七％。九月廿一日，他做了平生最大的錯誤決定，宣布辭職，以退為進想將朱瑪一軍，不想一發難收，雖然他麾下的八位部長隨亦提出辭呈，願與姆貝基同進退。其中最重要的是財政部長曼紐爾（Trevor Manuel），似乎聲勢浩大，最後卻潰不成軍。

    　依照南非憲法，總統是實位元首，主持內閣會議，亦出席議會，坐在執政黨那邊第一張桌子前。總統臨時出缺時，由眾議院投票選出一人代理，任期至下次大選為止。廿四日眾議院在開普敦（Cape Town）開會。ANC推舉曾經做過國會議長、現為該黨副主席的莫嵐德（Kgalema Motlanthe）競選，民主同盟黨（Democratic Alliance）推舉黨魁Joe Seremane來湊熱鬧，自然是莫嵐德以壓倒票數當選了。

    　九月廿五日，由大法官會議主席藍迦（Pius Langa）監誓，莫嵐德正式就任總統，以迄明年四月大選為止。那時我雖在國外，仍在BBC新聞台從頭到底看完這幕歷史性的政權轉移。莫嵐德反而顯得緊張，依憲法宣誓後，在當選證書上簽完字，他站起身就準備步下講台，還是藍迦把他叫回來的。當時在場有印卡塔自由黨（IFP）的Mangosuthu Buthelezi、新國民黨（New National Party）的Marthius van Schalkwyk、各國大使和各省省長。

    　第二天眾議院再選出前議長Baleka Mbete為副總統，任期也只半年多。最令駐斐外交團與外資企業放心的是，原本表態和姆貝基同進退的曼紐爾，也接受莫嵐德邀約回任財長。前後共僅五天，一場在其它非洲國家可能引起內戰或涉訟法院連年累月毫無結果的政治風波，能如此收場，足為第三世界各國樹立典範。

    　南非最重要的人物，仍是曼德拉前總統，必須他表示態度，人民才放心。曼氏年逾九十，身體衰弱，仍寫了封信給莫嵐德說：「我們相知多年，深知你足以勝任這項最高榮譽。你是一位說話不多、個性堅毅、而崇尚原則的領袖；理性重於情感，以團結而非分裂為重。我相信有你掌舵，是國家之福。」莫嵐德總統在九月廿六日公布這封「你辦事、我放心」的函件。

    　姆貝基最受人詬病的是他忽略了愛滋病的嚴重性。據統計，南非有五百七十萬人是HIV（人體免疫缺陷病毒）的帶原者。姆貝基卻信任女衛生部長Manto Tschabalala-Msimang。此婆提倡吃素菜，尤其多吃大蒜，作為治療愛滋病的良藥，媒體給她起了個「赤腳醫生」的外號。莫嵐德第一個撤換的就是她，改派另一位受過正式訓練的女醫師Barbara Hogan接任，贏得全國鼓掌。但為免使姆貝基過分難堪，仍在內閣裏給她安排了個位置。

    　ANC內有個鐵三角：即議會黨團，南非總工會（COSATU）和南非共產黨（SACP）。總工會一直覺得姆貝基的經濟政策過度向資本家傾斜，忽視勞工權益，現任會長William Madisha早就與姆貝基不和。斐共總書記Blade Nzimande反對資本主義自由市場，主張推行社會主義，更不用說。

    　南非這次變天，縱然秩序井然，顯現民主制度的優越。但如把姆貝基和朱瑪兩人放在顯微鏡下透視：前者代表南非可能更進一步融入現代社會，脫離舊思想舊恩怨。而朱瑪卻象徵墨守非洲的惡劣傳統，貪汙腐敗，好話說盡，壞事做盡。展望三、五年後的南非，不能不為這個得天獨厚的國家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