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海頓的兩三事 (四)

近乎斷炊的慘淡生涯-年輕的海頓在維也納

維也納，是我們心中的音樂之都，尤其是在許多音樂作家的眼中，十八世紀的維也納有數不清的音樂活動，1750年之後，越來越多的中產階級對音樂充滿愛好，瑪麗亞．特蕾莎Maria Theresa女皇也是音樂的熱愛者，因此我們想像，像海頓這樣的天才，應該在維也納發展沒有問題吧？其實不然，海頓告訴他的傳記作家，那是個艱苦的整整八年，但是那也不難理解，當海頓從聖史蒂芬教堂出來時，他身無分文，衣裝襤褸，他的外貌也不太能引人注意，個子矮小 (這不能不歸咎於在他發育的黃金階段時常處於挨餓的狀態)，在樂器演奏上沒有十分傑出，在唱歌上還在變聲階段，在作曲上，也沒有完整的作品可以呈現出來，似乎是無路可走。

當他在街上徬徨，甚至可能要夜宿街頭時，他遇到一個人，這人名叫麥克．施潘勒Johann Michael Spangler，他是聖馬可教堂的歌手，也是一名私人教師，他聽到海頓遭遇的不幸，立刻邀請他一起同住，其實這位施潘勒先生也不是經濟上多麼寬裕的人，他與妻子還有一個九個月大的男孩住在一個簡陋的閣樓裡，現在那個閣樓又擠進去海頓，海頓就從那裏慢慢地發展起來，開始建立一些管道，他在各種能演奏的地方演奏、教學生收取極低廉的學費、改編曲子，在當時，樂隊在街邊演奏夜曲是很盛行的，他也加入這樣的演奏，1750年，他加入了一個朝聖的行列，在這裡面，他主動向一位神父介紹自己，這位神父-Father Florian Wrastil，是這次朝聖團的唱詩班指揮，他也曾經是聖史蒂芬教堂的歌唱班班員，海頓自己主動自薦，希望能加入朝聖團的唱詩班，由於神父對這些到處遊走的音樂家有極不好的印象，就當場拒絕了，海頓竟然偷偷地溜進詩班中，拿起一份班員的譜就唱起來，結果引起大家的屏息聆聽，神父反悔了，立刻邀請海頓加入他們的行列，這趟朝聖之旅對他來講是豐盛的，他再度展現了的歌喉與音樂才華，吃到美食，得到一點零用錢，還有重拾信心，回維也納之後，有一位商人-Anton Buchnolz，他也同時是維也納的「市場審判官Marktrichter」(與海頓的父親一樣)，決定幫助這位年輕的音樂家完成他的夢想，無條件借給他一筆錢，另外他還得到兩筆額外的收入，這讓他有一些能力去另外找住處，也在這時，原本接濟他同住的聲樂家Spangler，家中又增添了另一個小孩，實在不適宜再去打擾人家，就在一棟大宅的屋頂閣樓租了一間房間，那是他所能找到最便宜的房間，至於居住品質如何？據說就是吵雜沒窗沒火爐的小空間而已，但是對海頓而言還是十分興奮，因為他總算有自己獨立的空間，更重要的，他還買了一台古老的大鍵琴，他可以在自己的空間裡專心自修，他開始研讀各樣的音樂書譜來彌補自己在音樂理論上的缺陷，這裡面對他影響最深的，是他找到巴哈的兒子C.P.E. Bach(Carl Philipp Emanuel Bach) 的第一部六首鍵盤奏鳴曲的譜，這開啟了他音樂上的另一個天空，他愛不釋手，「沒學會不想離開鍵盤」。

而在這同時，海頓的人生開始有一些轉機，大約在1752年左右，當時他與兩位樂手在街上演奏著他所創作的夜曲(serenata)，正如他一向在做的一般，有一位小丑演員與喜劇導演Johann Joseph Felix von Kurz (Bernardon)走過來問說這首曲子是誰寫的，海頓立刻回答是他作的，這位演員就領他上樓，去見演員的太太，等他下樓時，手上拿著一部歌劇的劇本，過了幾天，他就完成了這部作品，這部歌劇 ”Der krumme Teufel” ( "The Limping Devil") 是他所寫的第一部歌劇，但是因為劇本爭議的關係，沒演幾次就下檔了，並且很可惜的，樂譜已經佚失了。

(Johann Joseph Felix von Kurz (Bernardon)圖片取自維基百科)

另外一件更值得一提的，海頓所居住的那棟樓的三樓，住著一位很有名的詩人與劇作家，名叫Pietro Metastasio(梅塔斯塔西奧)，他是哈布斯堡王朝的桂冠詩人，對於音樂家對他印象最深的，是莫札特的許多喜歌劇是他所寫的劇本，他似乎注意到住在閣樓的這位年輕作曲家，有時聽到從這位年輕人住處所傳下來的琴聲，覺得不同凡響，於是推薦海頓給他的一位來自義大利的好友，這個義大利好友一家也住在同一棟樓，他們正在為十歲的女兒Marianna Martines尋找鋼琴老師，於是海頓就成為Marianna的老師，這位Marianna也正在跟當時十分著名的聲樂家與作曲家波爾波拉Nicola Porpora學習聲樂，她去上聲樂課的時候，海頓就成為她的伴奏，當時這位聲樂名師已經七十歲了，海頓見機不可失，就主動要求成為這位大師的伴奏，並且願意為他做僕人一般的工作，目的是要學到這位大師的聲樂技巧，Porpora有時帶著他去認識一些名流，更藉著這樣的機會認識了一些當時著名的作曲家。海頓回憶當時隨從這位聲樂老師的日子，就是「清潔他的靴子，拍打外袍以及整理舊的假髮。」老先生脾氣不太好，生氣時除了動口罵人也會動手，他也忍受老先生用輕蔑的口語來稱呼他，但是他覺得很值得，因為他學到紮紮實實的唱歌技巧，以及標準的義大利文發音，還有最基礎的作曲技巧。

(Pietro Metastasio，圖片取自維基百科)

(Marianna Martines，圖片取自維基百科)

而在他服事Porpora大師的同時，他收到一個消息，就是他的弟弟，米耶爾．海頓Michael Haydn，在離開聖史蒂芬大教堂之後不久，二十歲出頭，就要成為匈牙利Großwardein主教的宮廷樂長了，這對他壓力極大，他在二十歲的時候還在貧窮中奮鬥，現在五年過去了，他還是無法在父親面前交出一張跟弟弟一樣的成績單，他只能說自己正在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日後他告訴替他撰寫傳記的作家說到「年輕人可以從我的例子上學到從一無所有中可以生出東西出來something can come out of nothing。」

(Nicola Porpora，圖片取自維基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