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淌下的眼淚都在描繪對您的思念。
「你爸小時候很懂事,一放學回來總幫忙我做家事,雖然存了錢蓋了現在這棟房子,但如果當時守住那塊田,不要賣出去,我們擁有的肯定會比現在還好、還多。」每一次聽您用著道地台語娓娓道來那個我觸及不著的過去,淚水渲染記憶的寬度一再的從您那承載不了多少重量的眼眶泫然而下,我總手足無措的鎖眉,然後遞出一張張潔白卻負載心事的衛生紙,多希望擦去的不只渲洩遺憾的眼淚,還能帶點不再嘆息的釋懷,讓您回首的都是愉快的回憶。
而美好愉快的回憶又分為好多種,您總得意的說著那些會令人會心一笑的年輕歲月。「鎮上的人都喜歡給我理頭髮,因為不儘快又好,髮型又適合他們。而大家都說你爺爺有我這麼賢慧又能幹的太太是福氣啊!」我憋著一團即將捧腹大笑的笑容,用著已不如從前流利的台語回應「甘係金耶?」既使我早開始在腦海描摹那樣的畫面,深深相信著您那些燦爛輝煌的過往,但不免還是讓您紅著被我糗過的臉,直喊著那不是臭屁。
「不可以說謊、也不要講別人的閒話。」一樣是一串用台語拼成的句子在我的腦海縈繞,七年、八年、十一年、十六年。我們有多久沒有坐在床上促膝長談,那樣的光景被時光吞沒,鮮豔的顏色也越刷越淡,好想念一起分享心事的往日時光,那些笑聲還在記憶裡反覆迴盪著,數百圈、數萬圈的環繞,而後捲進了時間漩渦,連同那被您染黑的白髮。
既使如此,笑容彎在嘴上的弧度還是那麼動人,眼睛被微笑拉開的角度仍是那麼燦爛,您總是好聲好氣的告訴我們許多道理。
記得嗎?那是一個黃昏下午,還依稀殘存一些畫面。您在廚房煮著飯,而未上幼稚園的我,已不記得為何事對您生氣 ? 然後上樓拿出喜餅的紙袋,開始裝那一疊疊被不斷哭泣的我折成四角形的衛生紙,一股怒氣讓我提著那一大袋「行李」轉身下樓走向大門口,一個人佇立在敞開的大門,躊躇著腳步,想著跨出去後的未來光景,原本下定了決心,卻被碰巧下班的叔叔撞見而打消了念頭。
如今回首童年,真不知我怎麼會與脾氣溫和的您賭氣而離家出走?
每一次和您離別,您總再三叮嚀要乖、要用功讀書、好好照顧自己,讓長輩們放心。
當我踏上火車站的階梯,距離逐漸淹沒了您佇立在遠方的身影時,眼淚便憶起那些我們一同看著電視、一同曬衣服、一同聊天的場景,您那從小到大呵護著我們的關懷,都在記憶裡甜蜜的笑了。
頓時,好想快快長大,多盼望能有親自帶您出遊的一天。即使,我早已明白您是上帝派來的天使,卻仍因害怕失去您的恐懼,而讓我流失好多勇氣。
親愛的阿嬤,愛您有多深,大概連我自己都無法估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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