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和一位律師從洛杉磯搭乘飛機，出差前往舊金山處理一件法拍屋的拍賣事務。律師服務是採計時收費，這位仁兄還算蠻有職業道德，把行程安排得相當緊湊，抵達洛杉磯機場check in後，已接近登機時刻。

利用登機前的短暫空檔，他撥了一通電話給太太，主要目的是讓她知道他把那部名貴的賓士車停放在7號停車場的某個位置。我猜想，大概這位律師處理過太多繼承人找不到遺產下落的案例，他擔心萬一此次搭乘飛機發生意外，那輛賓士車或許將擱置在機場過久而生鏽淪為廢鐵，糟蹋了這筆遺產。職業習慣與經驗告訴他，人即使無遠憂也必有近慮，因此要隨時向配偶交代重要財產的現況。

在飛機上，我們閒聊了一些日常生活的話題。他與太太同是校友，兩人大學畢業後，很快就結婚生子，育有一男一女。早年剛出道當律師的時後，早出晚歸，並無太多時間陪小孩歡度快樂的童年。現在事業有成就，晉升為律師樓的合夥人，有錢又有閒，想要多花點時間與子女相處，禰補他們童年空白的父愛。無奈為時已晚，孩子已長大分別進了高中與大學，他們各有自己的朋友與獨自的休閒方式，一年難得有幾回可以共度歡樂的機會。

雖然律師與醫師都是擁有令人羨慕的高所得職業，我的一位醫師朋友卻說：「許多律師因為過度勞碌，成了醫師的長期病患；有許多醫生也因為經常發生醫療糾紛，進出法院頻繁，成了律師的肥羊。」我終於明白，今日的律師與醫師已互相構成「自由業生物鏈」的一段重要環節。

職業本無貴賤，生命卻是有限。當人生已過半百時，應該如何規劃自己的後半生呢？提早退休陪伴家人，執行上半輩子為五斗米折腰而未實現的夢想，或繼續拼命累積財富造福兒孫？前些時候，聽一位理髮師訴說她的人生觀，提到她的客戶形形色色：有出生滿月剃髮的嬰兒、有上百歲的人瑞、有生龍活虎的彪漢，亦有住院臥床僅一息尚存的病人。看盡人生百態，讓她感嘆：「人在年輕時是用生命賺錢，年老時是用錢買生命。」

生命可以創造財富，財富卻難以創造生命。如果將人生加以座標化，縱座標代表財富地位，橫座標代表生命，每個人縱座標的落點高低可有天壤之別，生命的長短卻差異有限。姑且不論那位理髮師的人生觀源自何處，我們應該如何調配人生，才不會虛度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