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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綿綿(1)
2008/11/18 14:56:18瀏覽570|回應0|推薦0
此情綿綿(1)   
  我的“情人”是一支筆。我和它是那種沒有姻緣的苦戀。
  從小鐘情於筆,多半是由作文課勾起的。大約是在國小三年級,就染上了貪寫的毛病,每逢上作文,便無端興奮,老師出一個題目,恨不得編出兩、三段故事來寫,若是被老師當作了范文,更是暗自欣喜,巴巴地盼著下一次課有更好的表現,以為自己將來要當作家了。
  讀到五年級,對作文之外的文體發生興趣,不知天高地濃,編起“劇本”,被老師無意中看到,找了幾個同學排演起來,在學校的聯歡會上出過一回風頭。後來又迷上詩詞,囫圇吞棗地背了些詩句在肚裡,便有些躍躍欲試,差點弄出一部“詩集”來。一次,父親的一位擅丹青的朋友來訪,見了我的作文本和圖畫簿已是贊嘆,更為驚奇我竟會作“詩”,便慫恿父親:“把孩子的作品寄去發表吧!”父親卻不以為然,說:“區區小兒遊戲,何必當真?”那位老伯到底不肯,當下提筆添墨,非要“和它一首”。只記得頭兩句:“二六幼童,似旭日東升。
  轉眼到了文革,眼看正經滿腹經綸的作家都折了筆,我也只好斷了當文學家的念頭。記得有一次,母親說單位讓寫“批判稿”,當醫生的母親除專業文字外,從不舞文弄墨,見她鋪一張白紙對著桌子呆坐,我便自荐代筆。久不寫作,不覺做得投入。咬文嚼字、堆砌辭藻,幾乎用了所有學過的修辭法,儘管內容空洞乏味,文字卻寫得酣暢激揚。哪知我的悉心創作差點給母親闖下禍事,據說那些不通文墨的造反派認為“含沙射影”、“別有用心”。母親有口難辯,我嫌他們“不讀書不看報”,要去理論,被母親再三勸住。後來才知道,父親蒙難,也多是禍起筆下。此事使我耿耿於懷,又是許久不再動筆。
  兩年後到陝北插隊,終於還是舊情難忘,死灰複燃,並且莫名其妙痴上了書信。可惜尚無一位白馬王子可供兩地書傳情,於是頻頻給親朋好友投書致函,鴻篇巨製、連篇累牘,四處出擊、廣種薄收。其實,我對有無回信並不介意,興致只在寫上。在那些信裡,我興致勃勃地描述陝北風情、方言民歌和我們居住的環境與勞動生活。那幾年,我在煤油燈下勤奮寫就的書信、日記不下十萬言,可惜後來幾乎全部失落。
  本以為我這輩子會以筆為生。然而,文學家沒有當成,卻是陰差陽錯,被分發到醫院工作,枉穿了一件白衣。一想到無緣攀上文學姻緣,好不惆悵,只有把筆當作情人。
  上世紀70年代初,我到醫學院進修,戀筆正在癮頭上,少不得向同窗學友賣弄文才,樂此不疲地替人寫各種文字,當然都帶有當時的色彩,包括思想會報、心得體會、入團入黨申請書等等,一時間頗有人緣。一次,同寢室的藏族姑娘曲珍,悄悄央我代寫情書,給家鄉駐軍的一位戰士。我欣然應允,很下功夫大作文章,那情書寫得洋洋洒洒,纏纏綿綿,除了抬頭“親愛的大軍哥哥”和下款“想念你的小妹妹”發揮了曲珍的智慧外,通篇都是我的創造。以後鴻雁往來,盼望世界屋脊的回音,我竟比曲珍還急三分。不知那位文化不高的兵哥讀了我的傑作有何感想,也不知美麗痴情的曲珍姑娘最終是否與她的大軍哥哥喜結良緣,我的“情書”卻寫得轟轟烈烈,一發不可收拾。那時我還不曾談過戀愛。
  多年動盪流離的生活,使我常常產生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老有一種想要訴說點什麼的感覺。最難忘的當然還是插隊時的故事。一閉上眼睛,就想起黃土高原藍天白雲下的窯洞和羊群,心裡濕漉漉的,好像老有什麼東西要往外溢。於是,不甘心小打小鬧地作淺薄文章,打算寫一部長篇小說。
  從此不再蹉跎。筆尖伴隨了撲騰騰跳動的心,兢兢業業地吻著潔白的稿紙,一行一行地寫下去,筆下的字便越積越多,匯成濃濃的一疊。不久,一位好事的朋友張揚出去,就不斷有朋友前來索看。我借了鋼板、鐵筆挑燈夜戰,硬是把十幾萬字工工整整用仿宋體刻印出來,裝訂成冊,一一寄送朋友。聽說朋友傳給朋友,又傳給朋友的朋友,以致收到陌生人來信,令我激動不已。後來那些裝訂整齊、飄著油墨清香的小冊子便漸漸遺失。那年月,油印本、手抄本常常被認為是危險文字,我的文稿沒有招惹官司,已是萬幸。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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