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以後，楓葉依舊紅了又落了。我不再遺憾，不能擁有一片熱烈的楓葉，因為在我的生活裡，漸漸擠滿了桂花的香氣。你如桂，已經許給了我一份沉靜的、永恆流淌著的美好。擁有一捧桂花的秋日，擁有一棵桂樹的四季，我夫複何求呢！

 

今年註定看不到她了，曾經飄逸在我窗前的桂花。

    

默然之間，已是深秋。在你空間裡發現一小朵桂花，綴在翠綠的葉子中間。那你的攝影作品，你用它來配文。那麼細小的東西，我詫異於你對植物的細心。猛然發現，你對植物一貫也是熱情的。你種植仙人掌、牽牛。打理一小塊菜園，種下四季菜蔬。你伺候植物，沐浴著泥土的芬芳，置身于淳樸的鄉情裡。我曾數次笑曰，如陶翁在世。

知你是極其喜歡桂花的，你在文字中總避免不了提到桂樹。於是，不管我怎樣地對著一身綠裝的桂樹失去信心，在你的鼓勵下，我知道她總有開花的時候。 只是，猛然發現，由於年初的那次搬家，今年我將無法邂逅那樹桂花了。無法像去年那樣，讓窗戶日日開著，嗅著桂花沁人的香氣，聽她們清風明月的低吟了。

   

在過去的那些秋天裡，當我被一簇簇菊花迷惑，渴望擁有一片片火焰般楓葉的時候，就有一抹恬淡的馨香悠悠然然向我襲來。深吸一口氣，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我窗外的那樹桂花已經開了。她們開得很沉默，最先呈現給人的總是嗅覺上的。以至於，無法確認那一枝是最早開的，那一枝是後來開的。她們開放，沒有桃花梨花那樣熱鬧，也沒有牡丹芍藥那樣富裕。她們的開放是隱忍的，含蓄的，也是執著的。那細密的緊湊的如半隻牙籤大的朵兒，擁抱著、四散著卻又融洽地聚合在一起，散發出巨大的香氣。她們的香氣，既沒有菊花、玫瑰般的淡雅，也沒有茉莉梔子般濃郁。那種香是極其自然的，是由內而外的一種沁入心脾的芬芳。我曾認為一個女子如果擁有一瓶桂花香水，並能日日享用它，是很奢侈很幸福的事。

舊年時，孩子們也圍著我窗外的那棵桂樹，用白紙做盒子，採摘後裝起來，帶回家晾乾了做香包。我總覺得孩子們那些小手有點討厭，眼見他們拉扯著桂枝，採摘多了，往往會被我制止。然，你在文章中說，最喜愛孩子們在桂樹下玩耍。見他們摘一捧桂花揣進兜裡，真正惹人憐愛。於是我忍著唯一一棵桂樹被蹂躪的心疼，不再制止。卻也發現，一夜之間，被採摘過的桂枝上，再次綴滿了繁嘟嘟的桂花。我開始羡慕一個身在江南的朋友，羡慕她去桂園採摘桂花，做桂花糕。奢望能有機會走進桂花園，美美地沐浴一次。

 

山裡的楓葉恐怕已經紅了，我祈求你摘一片，寄給城裡的我。其實一片並不能代表什麼，你猶豫著，似乎顯得小氣。我殃及了多次，仿佛那紅楓葉寄託著彼此全部的思念。你依舊猶豫著說，等有一天楓葉全紅了，我就帶你去看。似乎楓葉的燦爛與熱忱，只有兩個人的時候，才能有福消受。你又說起你的桂花，屋後的，房前的，院子裡的，窗前的。你說你的桂花已經開了，很香很香，滿滿的一樹，你就站立在風中，在你的桂樹前。你語氣裡流露出的驕傲，足以叫我妒忌的咬牙。

  

桂樹是月亮上唯一的樹， 所以桂花的顏色就是月亮的顏色。桂花的香氣，如月光般傾瀉在深秋的大地上的。也就有了絲綢般柔軟細膩的質感。正如我們之間，涓涓溪流般的情誼。緊跟著彼此的相知相惜，是生長在自然之上的自然的。

許多年以後，楓葉依舊紅了又落了。我不再遺憾，不能擁有一片熱烈的楓葉，因為在我的生活裡，漸漸擠滿了桂花的香氣。你如桂，已經許給了我一份沉靜的、永恆流淌著的美好。擁有一捧桂花的秋日，擁有一棵桂樹的四季，我夫複何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