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珠寶自古多情 (一)

-打開貴族的珠寶盒 

文：杜雨潔 FGG GG FGA SGC

客戶拿著一件珠寶前來尋求鑑定，很慎重的神情語氣對筆者說：「這是件老東西！」我停了半响答道：「藍寶石的形成少說百萬年以上，我想它肯定是件老東西。」愣住後彼此的笑聲中，多少是了解對方要表達的箇中意思的，可能期待上面的寶石為喀什米爾所屬產地 ( 馬達加斯加一些特定產區的藍寶石特徵和喀什米爾藍寶石極為相似，直至今日在市場上仍被討論著 )，然而古董珠寶上的寶石會出現非洲區域產出的藍寶石機率不大，因為基本上1992才開始有量產；另外譬方說，一件珍珠首飾使用海水養珠，初步來想就不會是1890年以前的珠寶，因為海水養殖珍珠始於當時。 如果說寶石鑑定的檢測過程像是刑事搜證，那麼古董珠寶裡裡外外的故事會更像是福爾摩斯推理偵探小說般的精彩。

在中國，談到古董，多會提到董其昌的《骨董十三說》和趙汝珍的《古玩指南》。 據說「骨」就是去肉存骨，用骨頭來比喻，這是一種精髓的留存， 「董」 則是明曉其旨趣才叫做「懂」；趙汝珍書中的另一說是，他對古董的定義是指，古人所留下來的珍奇物品，就用古今的「古」，因為取其同音而應用或更顯文雅。「古董」的意義就是要去理解古人的精華，尤其骨董的欣賞收藏自古即是生活美學的一環。

什麼樣條件、年份的寶物能被稱為古董、老件或是當代物件？ 那麼具有歷史的珠寶是否能像古董文物瓷器字畫那般行情訂價標高？ Antique稱為古物、古董基本上指的是超過百年以上的物件為之，因其歷史意義、工藝技術和美感而受到珍視收藏，即使有人認為50年已是古董分界的標準。Vintage這個字最早是形容優質葡萄酒的年份及保存狀態，現今被引用到其他領域，只要有年代具質感，越陳越香不會被流行浪潮沖淡的皆屬之。Vintage這個術語通常指二十世紀60-80年代的項目。而也常看到Retro一詞意指50-60年代的東西 (曾經流行過重新再流行之意)，會用復古、懷舊的詞語表示，而仿舊的新品也用復古來形容了。總之百年內具有風格經典的老東西都可稱為Vintage，或有人簡稱為 ”老件”；儘管市場上年代的定義之多，或界線總有個概括性，被視為古董也好所謂的二手品也好 (也有的用”中古”或”回流”)，只要在收藏市場中出現，才能讓大家有機會尋寶。

中國的寶飾自先秦多重於頭飾的實際功能，如固定髮髻和冠帽的笄 (簪的前身) 。當時的美學多追求仙風道骨的玄學風格，直到唐朝後中西貿易往來頻繁，流行時尚用的銀釵、牙梳、珠翠花枝、鸞鳳步搖、點翠，到後來公務用的冠頂、朝珠、手串等珠寶項目才豐富了起來。不過即使中國古董中金玉、書畫、琴劍、瓷器，屬珠寶的 ”金玉” 理應最易保存，時至今日於民間出現的仍以玉為主要的品項。

當今市場上古董珠寶多重於歐洲脈絡系統的收藏，會接觸古董珠寶的藏家或是經營者，除了有那一份低調內斂沉潛的氣息，還經常讓人覺得有種對跨世的記憶多了一味情感的著迷甚至是玩味人生的心情。記得一位可愛的英國古董珠寶商分享他曾以下賭注的方式來網羅古董珠寶。他隻身遊晃在英國的小城鎮，深入酒吧或賭場觀察著看起來像没落貴族的後代，頹廢過頭的浪子或敗家子經常手頭緊，這時就會拿家中的祖先們的家當出來。一番交際後此時收貨的機會來了！不過在那種場景，無法拿顯微鏡出來說要驗個貨吧。肉眼、直覺、談笑對話成考驗他的判斷。古董珠寶挑戰極大，是寶石是玻璃是合成品、被新舊夾雜的混合品、是鑲嵌底部封鋁泊還上色、或是貴寶石鑲在很隨便的金屬台上或相反等等。這樣的交易過程讓他腎上腺素拉高，時有意想不到的收獲，成為他買貨時從中得到極大的快感和成就感。

2018年11月國際拍賣行蘇富比Sotheby’s日內瓦的一場專拍，呈現波旁. 帕爾馬王朝一系列珠寶，該家族是法國「太陽王」路易十四及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後代，與歐洲近代最重要的統治家族都有血緣關係。皇室家族的珠寶何以外流呢！1791年3月法國大革命期間，人稱凡爾賽拜金女的瑪麗亞.安東尼特皇后計劃逃離法國，對珠寶狂熱出名的她將藏品集於木箱，從法國皇宮偷運至布魯塞爾，經由親信轉交給維也納的侄子奧地利皇帝保管。這批極具代表性的皇室珠寶歷經兩百年的封藏後首度曝光，珠寶部主席DANIELA MASCETTI在記者會時被問到許多問題：像是如何找到如何溝通如何讓目前的擁有者放手，甚至問到革命對流散的皇室珠寶在觀感上的影響等等。他表示，當每件珠寶都極具歷史意義以及精彩的故事，琳瑯滿目的藏品讓人一窺數百年前主人們的華麗生活以及加冕勳爵，而珠寶本身的卓越工藝以及貴重寶石同樣引人入勝。百件拍品全數都覓得新東家，多件拍品逾估價多倍成交。

珠寶Philips 富藝斯拍賣行珠寶總監Graeme Thompson有一回，說那麼多珍貴的拍品中，就是對一件古董胸針尤其鍾情。當他收到該拍品後送鑑定主石的狀況，依序檢查座台完整度等要寫報告單時，覺得盒子絨布內襯和邊緣有點間隙可以拉開，發現裡面夾著一張信紙，展開看到流暢的鋼筆線條筆跡訴說著丈夫對妻子想念的愛意，平實的書信內容表達因公務無法常相左右，這樣的古董珠寶著實讓自己滿滿的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香港展、拉斯維加斯、紐約等國際珠寶展會中，都特別規劃出古董珠寶專區。不分類的展會中，專營古董珠寶的廠商多會集中在珍藏珠寶區。離台灣距離比較近，如果趁著香港展會，從上環中環西環，荷李活道、摩羅上街、樂古道上百來間的古董店，珠寶銀器會在那裡等著你。其間私人收藏博物館的「兩依藏」搜羅珍貴19世紀歐洲古董珠寶粉盒，從粉盒的設計元素和不同金屬和寶石材料的使用，東西文化質感的交融，至一流珠寶品牌風格和工藝的經典，能讓人沈吟在大時代的文化交鋒之中，更有流金歲月的氣場串動其間，亦是值得探訪；日本的古董珠寶市場開始的早，尤其曾經大量收藏19世紀德國青年風格Jugendstil 在法國稱Art Nouveau新藝術運動時期風格的古董。從欣賞重於擁有的博物館、皇宮等級，到古董店、跳蚤市場等布爾喬亞層級等等，在東京、大阪、名古屋等有不少的專門店。

珠寶發展的洪流能追溯回六千年前美索不達米亞兩河流域，古埃及、愛琴海文明、古希臘羅馬、拜占庭中世紀、文藝復興到法國大革命之前這段可分類為古代珠寶。我們當今較容易觸及到的古董珠寶，18世紀60年代第一次工業革命可以說可說是珠寶時代劃分的一個分水嶺。也就是19世紀之後的喬治亞、維多利亞、愛德華、新藝術、裝飾風的年代分為古董珠寶。乃至當代、現代的Today’s Collectibles are Tomorrow’s Antiques 今日的收藏是明日的古董，現代珠寶設計師也常以作品為未來的古董依此自許著；古董珠寶尚有許多待開發的市場空間，一些古董專家從歷史意義或設計角度或寶石材質、年份、完整度、稀有度來看待古董。然而有人是依憑感覺來珍藏時光，從生命記憶中的美感來掌握，當然這是另一個次地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