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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5/19 01:25:12瀏覽680|回應2|推薦7 | |
「打包得怎麼樣?九年的東西喔——」 最近朋友打電話來,這一題是必考題。 的確,九年的囤積與心血,光想起來就累,更遑論收拾? 何況棄絕的,不僅僅是九年的固定資產,許許多多無形的寶藏,都要在我的手中毀敗崩壞,在我的背後隨風煙逝。 一個東西,一件事,便牽牽扯扯出無數個回憶,無數個感傷。有了老年人「追憶似水年華」的迢迢延宕,剩餘時間便顯得迫促了。 譬如和巴黎通電話,他們早先一步調了日光節約,紐約這邊照例要比舊大陸晚一個禮拜才跟進。我不由得惘惘想起兩年前的這個時候,我們從布拉格歸來鬧的笑話:甫下飛機,一行人以為美國也同歐洲一樣,都調整了一個小時,眼見快要六點鐘,大夥兒興沖沖直往「檳城」餐館飛奔而去。才推開門,裡頭的店員都還圍著圓桌團團坐,七手八腳地剝菜心,聽見我們的喧鬧,一個個全轉過來瞪著我們瞧,彷彿不能置信這一群入侵的外太空饕餮。 讀世界日報,又再次介紹小溪公園一年一度的櫻花祭。這公園早些年就造訪過了,印象深刻,只可惜遊客過多,雜亂得像園遊會。是去年罷?我權充導遊,為了避免與俗人擠門爭道,敗壞賞花興致,所以特意早了一個星期去看櫻花,結果誰知春神仍然不堪料峭寒意,遲遲不肯現身。我們撲了空的爛漫春光,今年肯為我提早明媚麼? 我在時間的夾縫中,俯身拾起這一粒粒被遺落的歲月的貝殼,金砂水一般地瀉將下來,我聽見散落了一地的笑聲歡語。 雖然聚聚散散原是塵世常情,在這裡也不稀奇,不過一旦要離去,恨別感時,仍是萬般不捨。我並不特別追求穩定,在一定程度內,不確定往往有著更多的挑戰與生氣,但是橫在我眼前唯一的確定,竟是再也不能這樣和同事朋友沒心機的來往,一邊上班一邊談笑,目不暇給的旅遊計畫,經常的potluck、烤肉及派對,為此我更加依戀。 張曉風寫過一篇文章,談到她友人不斷向她抱怨家居上生活上的種種苦惱,屢屢考慮搬家,然而在言談裡不小心透露出她酷愛家門口的陽春麵小攤。張曉風快人慧語地下了結論,一個人如果念念不忘巷子口的陽春麵攤,他是決計不可能搬家的。當然這不是說這個人好吃,多半是情感上的作用,我在喝Dunkin Donut的咖啡就有這種感覺。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是要走? 因為世界上斬釘截鐵的絕對到底是少數,許多事,不管認真拿客觀的價值來看,或是純粹主觀的情義,也不是那麼容易比較得出來的。 在我的公寓裡,如同其他千千萬萬個美國社區,說不出的冷清蒼涼。我夜裡開了家門,偌大的夜空,潑了一層墨,後院過去是一片黑魆魆的森林,黑到不能再黑。這是二零零五年的普林斯頓,現在這樣,若干年後大概也還是這樣,自然、簡單、平靜到死寂的地步,沒有人管別人的事。 另一方面我又想起台灣的晚上,公寓樓房裡鄰居嘩啦啦洗牌聲;大人教訓小孩,一喊一哭,旗鼓相當;電話聲叮玲玲響個不停;垃圾車迤迤沿街托缽,歡天喜地廣播著英文教學。在台灣,平常的日子裡就像過年。 張愛玲去了一趟台灣,說了:「台灣有許多好處都是我不需要的,如風景、服務、人情美之類,……況且隻身在美國,還為寂寞找了藉口。」人各有志,冷與熱,靜與鬧,對我而言談不上什麼好不好,諷刺一點說,在前者如果愁鬱而終,後者大概是神經緊張,淹沒在三姑六婆的口水裡。 這一向因為忙,或者確切地說,因為深感忙的必要性,所以自己把自己搞得胡亂頹靡。日子像上緊發條的音樂盒,一放不可收拾,彼長此消,惆悵懷戀的部分恐怕只能被迫漸漸壓縮了。但是我一直覺得該發表這樣一封《告全美利堅合眾國諸親友書》,現在不說,現在不寫,短時間內也不曉得還有沒有機會。 Jason一直希望我為他的網站打廣告(http: //www.jason-photo.com),寫寫華麗動人的詩文以配合他專業的圖片,到底我祇寫了千島湖的序言虛應一應人情,其實他的幽默毒舌相當響亮且現代,實在不必假他人之手。列在這裡也算是對清都山水郎那一段荒唐又無慮的生涯作一番紀念,但願時時回顧。 其他類似的瑣瑣碎碎的事來不及作,只能藏在心底——希臘行提議的《希臘的狗》,Nikki說的辦公室的sit-com,就連這篇短文也是七零八落地湊合著;題目更無暇多想,我自己排在Jen的list要借看《別了溫哥華》但沒排到,倒是三番兩次聽她大加評論,姑且套用套用,雖然俗氣了點,但是直接妥當,彷彿還帶著英雄的豪邁氣魄。 別了,普林斯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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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