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63年，應召入伍

進入國語為主，私下卻閩南語為多的環境

遠離了生活成長20年的『故鄉』

客家話

只成為當時在部隊中少數客家人相互問候用語而已

退伍後

補習

考上大學

5年夜間部

在台北閩語為主的都市中

是白天打工的環境

上課

來匆匆

去匆匆

班上唯二的客家女生

一位住在鄰鄉

偶而搭車回鄉，因著同車關係

但也多半是國語交談

另一位

座位都坐到好遠

大學畢業

進入職場

從北投

到淡水

再回北投

客家話剩下回家跟老祖母及老媽的對話而已

兄弟姊妹相聚

竟也多以國語交談

數年前

教育部推行『母語教學』

教務處有意推薦我去『研習』，回來擔綱

竟一口回絕

母語

本該從『母親』（或親長）處得來，何來教學？又何須教學？

基本方向上已經是一個錯誤

再加上用羅馬拼音來『註釋』母語單字

更加慌繆

再怎麼設計

都像當年的『英語教學』

從音標，發音

再單字，片語，習慣用語，時態變化……

一種失敗的教學模式

為何就不能採用：

客家歌謠班

客家諺語班

客語研習班

客語會話班

而一定要『教學』？

客語在閩南或國語社區中

怎可能有生存空間？

買地

從最北端的貢寮看起

而雙溪

而萬里

而三芝

而淡水

而坪林

台北縣不再列入考慮

當時並未考量什麼

就是沒有喜歡的

桃園縣大溪復興

新竹縣橫山芎林

台中縣東勢新社

南投縣埔里國姓魚池

苗栗縣三灣獅潭公館南庄大湖卓蘭

銅鑼

喜歡了

買了

買地三年了

由於交通路線

致銅鑼『市區』一次也沒進去過

這一次

為辦理『農業用地容許使用農業設施』申請

到鄉公所

現在的市容

無外乎就是方方正正，呆呆板版的『水泥建築』

到哪一個『都市』幾乎都相同

已無特色可言

於是

到任何一個都市

只是換了地名

長相卻全都是一樣

小時候

最喜歡到中南部

無論鄉村，都市

漁村有漁村的風味

農村有農村的景調

山隅會豎立一棟土角厝或版築屋

或帶著『堂號』的三合院，四合院

目不暇給的流連

矗立屋前的遐思

勾勒我未來的夢幻居停

曾經

我去蒐集各地不同的『斗笠』

每一種斗笠意味的是當地的氣候風情

新竹：風大

斗笠如罩鐘

可以遮蓋到耳下

（新竹斗笠因為用壞了，沒有相片）

台南：炙熱

斗笠如半個『幽浮』

頂尖部分只夠五分之一個頭頂

要求的是『通風』

埔里：雨多

尖錐部分一如南部笠但是頂上卻又多了一圈棕綏

唯

圍翼卻甚寬

小者可讓肩部不受雨襲（埔里的雨，多為驟雨—西北雨，大而直下；甚少如北部的『斜雨』）

大的可比擬雨傘張開的寬度

可見為因應地區的不同，在斗笠的多樣上即能稍做分辨

銅鑼

不意外的

也跟著時代的『進步』在蛻變

屋舍

店招

道路

田野

無一倖免的『進步成一個樣』

偶而還見一二間『古老樣式』的房舍

錯落在一連串的水泥樓房間

可惜

屋頂也成了『鐵皮』

大門卻也深鎖

不知是主人的落寞？

抑是他們下一代的流離？

偶而也有一二間版築屋或三合院

孤獨的矗立在田野中

卻跟周遭田野上的別墅樓房

形成強烈的對比

一二位老人

傴僂著背進出

技師殞逝了

建材沒有了

老屋無法再修復

任其傾圮

古老的台灣

鄉土的台灣

慢慢的也漸次消失

銅鑼

我來了

一大早

僅有二三條街道的市區

卻很快找到座落在山陬的地政事務所

用客家話跟櫃臺前的小姐

申辦土地相關的謄本

這是比較年輕化的單位

她們客國語間雜著交談

轉出省道

在紅綠燈前自問：往左還是往右？

一般而言

老的鄉鎮公所都會在人們聚集的附近

這好像是一個定律

往左轉

街道逐漸熱鬧

店招聳立兩旁

原想在第二個紅綠燈再左轉

一看是市場

再下一個紅綠燈

看到了警察分局

『行政區域』吧！

就又左轉進去

果不其然鄉公所就在隔壁

停車場

車不多

很快就有位子

沒料到『這麼快就找到』

心理準備也不及

『公所』是『衙門』

一向不喜歡跟他們打交道

這下也只能硬起頭皮

服務台人員見我進門

『要辦什麼事？』客家問語

楞了一下

我也用客家話回答

發現全公所中洋溢的全是客家鄉音

頓時親切了起來

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

我現在是完全客家人

順利辦妥申請手續

出了公所

已近中午

信步走入街衢中

市場上吆喝的喊價聲、殺價聲、寒暄聲

聲聲客家

走進一家小吃店

『愛點嘛該菜』？

『炒粄條』『炒青菜』『粉腸湯』

店內各桌的客人『都很客家』

回憶

回到約三十年前

跟鄰居火旺在街上吃宵夜的情景

每一桌都喧鬧著『客家』

三十年

幾乎被遺忘了的『自己』

一大盤尖出來的炒青菜

努力，還是吃不下

現在青菜便宜嗎？

我跟老闆道歉：不是你炒的不好吃，實在是太多了一些

摸摸口袋的150元

怕會不夠

還是準備拿出1000元給他找

『老闆，幾多錢？』

『130元』

我嚇了一跳

再問一次

60＋40＋30

沒錯呀！

牆上掛著一盞『燈盞火』

那是50年前家裡牆壁上熟悉的身影

請老闆准許我照相

鄰桌人

終於發現有這一個東西

無不抬起欽羨的眼光

一位老婦人更激動的問我

是否是考察鄉土的？

笑笑

在回程的路上

我覺得當時應該問老闆『能否割愛』？

今天

很客家

或許因著辦理申請順利

或許是

回到了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