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癮看La Pianiste(台譯：鋼琴教師)

文/艾癮

這是一部讓我從頭至尾都處於震撼的電影，雖說我對導演Michael Haneke並不熟悉，可看完此片我腦中被衝擊的情緒始終揮之不去，這是導演在運鏡上不斷給予觀眾一種超乎想像的刺激撼動感，而本片男女主角，也都有著精彩具深度的演出，本片拿下2001坎城最佳導演、編劇、男女主角的獎項更是當之無愧。

女主角艾莉卡（Isabelle Huppert飾）是維也納音樂學院的鋼琴教師，電影拉開序幕是艾莉卡與從小相依的老母親（Annie Girardot飾）的言行對談，此序幕就已隱約地把艾莉卡與母親之間複雜交纏的母女關係給釋放出來。已年近四十的艾莉卡，仍被母親質問下課後的行蹤、查翻皮包、甚至連艾莉卡的穿著，都得訂在她的標準底下，母親異常嚴苛對艾莉卡的行為可說是把艾莉卡當作是女兒外，也彷彿是把她當作自己的情人般地佔有，兩人甚至相互甩打巴掌，而又抱頭痛哭地安慰著彼此。看得出母親多年的控制欲壓抑造就出了艾莉卡極為病態的各項行徑與被虐幻想症。

不苟言笑、嚴厲的鋼琴教師，在下課後選擇放逐自我、把握靈魂暫且不被操控的時候冷靜地到黃色錄影帶出租店觀看色情電影，在艾莉卡從演練室走出至黃色錄影帶出租店，背景延續著高雅優美的鋼琴樂曲，直至艾莉卡關起門來開始選播一齣口交片。艾莉卡冷靜地看著螢幕上的口交畫面，並從垃圾桶翻出一張擦有精液的衛生紙放在鼻下深吸地嗅著，這是艾莉卡抒發慾望的一種病態高潮方式，這對比著她看似高貴的氣質、充滿至高無上的舒伯特與鋼琴樂章的生活，在她病態的慾望底層下完全被撕得粉碎。

艾莉卡只有以這些自虐異像的行為方式來彌補她生活之空虛與活著的意念，她用一片包放好的剃刀從袋裡取出，往自己的下體割刺；她在隱瞞母親外出時，獨自一人在露天電影院偷窺汽車裡交媾的男女，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車內，不由自主地蹲在車旁，邊看邊小解了起來。在她的世界裡，充斥著毫無自由的味道，她以自殘的血、偷窺的排泄行為來證明她的自我存在價值，她的自由意識流倘於洗手間裡的白色浴缸，以及汽車裡交媾的男女們。

當艾莉卡面臨對她釋出極度崇拜與好感的俊挺漂亮男主角華特（Benoit Magimel飾）時，她那份被壓抑的情愫無法以正常的方式回應華特，她反以冷漠的沈靜與排斥對待華特的愛慕與熱烈殷勤的努力考進她的班級等等作為。直到艾莉卡在學生演奏會的演練會場看著華特對另一位因恐懼上台演練而泣不成聲的女學生修伯熱絡的調侃與善意的安撫而燃起了妒忌之火，她終於壓抑不住她的妒恨，艾莉卡到無人的休息室把踩碎的玻璃杯碎片丟入修伯的大衣口袋而致修伯演練完畢穿回大衣時慘遭碎玻璃之殘忍算計。

也許是華特明瞭艾莉卡的作為，所以在事發後艾莉卡馬上離開現場，而跑至洗手間小解的同時，華特緊追艾莉卡到了洗手間，直到艾莉卡出來，兩人便失控的擁吻糾結成一團，接著，艾莉卡以變態殘忍的愛意對待華特，她開始幫華特打手槍、口交，在華特即將高潮射精，她卻停了下來，把華特丟在一旁。華特憤怒無奈嘗試自己手淫，卻遭艾莉卡下令停止威脅，如不遵守她的遊戲規則，就不再與華特見面交往，這讓華特飽受生理與心理上的折磨。這段情境反映出她平日遭受著老母親無可反抗的控制命令也轉移到她操控著她愛的男人華特身上，猶如艾莉卡的母親以這樣的方式愛她，她也以同樣的病態方式去愛華特。

艾莉卡把她的慾望寫成一封冗長的信讓華特閱讀完並請求進行，艾莉卡的慾望是成為被性虐待的玩物，她要求華特打她、掌摑她，她並取出床底下所有她收藏的綑綁器具。此外，她要求華特對她進行虐待時把她的母親鎖在門後，讓母親無法隨心所欲地控制她，由此看得出艾莉卡的渴望下是打算回應母親對她所做的折磨。這使得原本敬愛她的華特剎時咋舌、厭惡與作嘔，帶著憤怒離開了她的住所。

艾莉卡暴露狂式的坦白重傷了華特對她的愛，也重傷了自己在華特心中那股崇拜與愛慕。回到與母親同睡的床上，她看到老母親的陰毛而崩潰親吻母親並激動著對母親叫著我愛妳，母親搥打她辱罵她後說了：「妳一定是瘋了。」我想艾莉卡是把封鎖在最底層的邪欲全都嘔出來渴望華特能夠以她自以為的愛去滿足她，但卻未料到竟遭受冷眼與譏諷，痛苦而手足無措時才對老母親做出失控的不倫行徑。

艾莉卡主動再次找尋華特，只是，華特不再是以往那樣熱情主動、尊崇她的高雅那樣的愛她，華特的內心已被傷得體無完膚，她被艾莉卡的控制與精神虐待顯得倒盡胃口，可艾莉卡仍主動為華特口交，但她進行到中途卻嘔吐，這個嘔吐有點兒匪夷所思，或許她已發覺，她操控不了華特的意志與慾望，所以對自己的失落表現嘔吐，或者是因為華特失去對她原有的崇拜而只剩下厭惡而嘔吐。

在劇中的尾聲，華特憤怒的到了艾莉卡的家，對艾莉卡拳腳相向，開始實踐艾莉卡那封慾望渴求的冗長信中所交付的舉動，華特在她的母親面前狠狠地甩打她巴掌，並把她的母親丟推且鎖到房裡，繼續打她，艾莉卡難過哭著請求他住手，最後華特強暴了艾莉卡，華特在艾莉卡的不平衡對待下反回頭來操控艾莉卡。艾莉卡性虐的愛情夢境顯然在現實的結果中徹底的崩落瓦解，她不但重重的傷了自己並把自己搞瘋，更無情的也把華特捲至暴風中使他最初的愛戀徹底毀滅並成為一個病態控制虐待者，華特最後離去時說了：「愛的傷痕死不了人。」

最後一幕是艾莉卡在出席學校演奏會前，等待著華特的情境，當華特走入學校一如往昔掛著平日陽光般的笑容對著她說：「教授，我等不及聽妳的演奏。」這諷刺的微笑似乎呼應了前一晚華特最後離去的那句話，艾莉卡原本準備好的刀，或許是打算刺向華特，可當華特與眾多學生走向演奏廳，四下無人之時，她從包裡取出刀子，臉部浮出一個極為痛怨的面部表情，接著，她便往自己的鎖骨下頭刺去，她撫著流血的傷，走出學校的大門離去。這是不是交代了她與華特之間的情愫之完結，以及她自己製造出來的傷痛她需要去治癒，女主角Isabelle Huppert在取出刀子的那個表情，實為精湛，她把艾莉卡的複雜、壓抑、撕裂等情緒完全交織出完美的病欲。

此片所使用的配樂大多都是舒伯特、巴哈、舒曼等曼妙典雅的古典樂曲，在畫面上的呼應有著出奇的震撼，猶如男女主角在片中所提及的舒伯特，是死於瘋狂狀態下的，的確，整部片充滿了轟轟烈烈的震撼與瘋狂。

這是一部看似情慾，可卻是內心壓抑的沈重心理戲，我對導演感到佩服，他能夠把欲表現的產物拿捏的近乎完美，讓不是情慾的情慾呈現出一個悲哀女人的病態幻想。

註：該影評將於香港《Headlines》雜誌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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