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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隨筆13]伊格言《你是穿入我瞳孔的光》:虛無的美學(上)
2016/10/04 08:54:08瀏覽1116|回應0|推薦21


我想我終於找到一本詩集,是一本可以再重複看幾次,看到時間老去;可以放在包包裡,以備隨時想要拿起來閱讀;又或者過於欣賞裡面的詩句,而不小心大聲朗讀出來。你是穿入我瞳孔的光,好虛無,又好令人情緒激越呀!

整本詩集的詩都沒有標題,僅以數字標示,各篇看似連貫,卻又各自獨立,大多以兩段式書寫,突顯轉折、對比的語氣。裡面出現一位重要的傾訴對象「貝貝」,然而她是誰這一點都不重要,因為在詩裡面她永遠是「缺席者」,詩人最重要的是營造一種形象化與距離感:在失落中可以見到曙光,在虛無飄渺中不斷捕捉到曾留過的印象,然而這僅是一種抽象的感覺,由於伊格言寫得實在是太好了,我暫時稱之為「虛無美學」好了。

13.
像喝水一樣練習生活
像套被子一樣
練習一床宜於被重新抖開的慾望
收整它們
彈鬆它們
攤平它們
讓自己宜於在漆黑的寒日裡
散發出陽光般明亮的氣味

貝貝,這都是我一個人在做的事
你離開以後
我已忘了怎麼寫字
我模仿時間與森林的文法已很久了

想你的慾望存在已久,可以要怎麼排解這樣的情緒?於是把自己比喻成被子一樣,攤在陽光下「收整」、「攤平」,但都難以「晾乾」,因為「你」離開後,「我」的心情早已「潮濕」已久。這個「想你的慾望」的時間跨度,詩人把它拉到從過去一直以來都在「模仿時間與森林的文法」,因為時間已經古老到文字都尚未發明,所以「我」簡直忘了怎麼寫字,這都是因為「貝貝」離開之後,對象的不明缺席所造成想念的永恆失落。換句話說,因為「你」的離開,「我」一直活在無語傾訴的世界,處於孤獨潮濕的心境。這樣描述著時間距離與心理距離的詩句,透過細膩的情境鋪陳與對比參照的安排,呈現令人玩味的美學境界。

14.
寒冷的來源是鏡子
歌聲的來源是水管
耳語的來源是隔壁的房間
顏色的來源是一場不存在的歡聚

但我還知道
光的來源是黑暗
霧的來源是愛情
悲傷的來源是眼睛
絕望的來源是不斷墜落的粉塵
水滴的來源是窒息的空氣
快樂的來源與我無關

表面寫房間周遭環境的寒冷、歌聲、耳語,但詩中關照的是「我」的自身存在,由上段情境的鋪陳,下段帶出在這個空間曾經閃現過的光、存在過的愛情,如此有溫度的「實物」與「記憶」,如今都早已離我而去,只剩失溫的黑暗、窒息的粉塵,不斷在提醒曾經的快樂與現下的絕望,就在我的眼前不斷閃現。縱使詩中說「快樂的來源與我無關」,但詩中主要想呈現的是「我」的掙扎與矛盾,陷在回憶的反芻中,體會其中的箇中滋味。這種充滿反思的意境,是一種品味失落的美感經驗。

24.
秋日,霧涼之地
我已郵寄了一整個夏季的晚風
一整座城市的光
夾帶窗櫺上的朝露
與香氣......

而後關上門,拾起一封退回給自己的郵簡
時間與落葉同色
戳印如傷口----
查無此人。

詩中描述寄出一封信的步驟,信的內容是美好的夏季晚風、城市的光、朝露和香氣,「我」想告訴「你」這些美好事物的感想,但這些「心意」卻沒有對達對方的手上,或許從未寄出,因為我的「心意」早被退回、拒絕了,那些難過的「回憶」如同落葉般的枯萎破敗,深深地傷過「我」的心。或許自己告白失敗或者對方離開,傷口難以痊癒,且最後一句「查無此人」,成了一種永恆的失落。然而詩中營造出的意象卻熱情的溢滿在紙上,無論是視覺:城市的光、朝露,嗅覺:香氣,觸覺:夏季晚風、秋霧之涼,都指涉了「你只是無法看見我的好」,「我」的豐富美麗,「你」無緣欣賞,如此失落的告白,反成了一種美感的傾訴。

( 創作文學賞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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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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