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而生，重看《亂世佳人》

《亂世佳人》是老牌經典名片，我小時候被抱進電影院看過，當時年紀太小看不懂，多數時間在睡覺，大概只有騷動被吵醒時或者睡飽了才起來看個兩眼，但也對一些鏡頭留下深刻的印象。

中學時曾經迷上看費雯麗的劇照，不過當時沒有細看整部戲或小說，只能很膚淺地說費雯麗很漂亮。最近有回搭飛機又看到這影片，雖然沒看完，但這提醒我回家後把這部影片找來看一下，這才看出這部影片的深度出來，的確是部好片。

更令我驚訝的是，這部影片是1939年的老電影，而其攝影技巧經過80年，至今來看仍屬經典，藝術性、技巧性都很高。它在1940年的奧斯卡典禮上囊括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等十項大獎。及至上世紀末，美國電影協會評選20世紀最偉大的百部電影，這部排名第四。就商業而言，有人考慮通貨膨脹換算後發現，這部堪稱是美國史上票房最高的電影。

故事從南北戰爭爆發前開始，在1861年的喬治亞州，一個名為塔拉（Tara）的莊園，女主角郝思嘉（Scarlett O’Hara）是莊園主人的大女兒，她嬌豔熱情，又有點兒自戀，附近的青年都為她深深著迷，她也沉溺在異性的崇拜仰慕當中，玩弄別人於股掌心，自得其樂。

有天她忽然聽到衛希禮（Ashley Wilkes）要跟表妹韓美蘭（Melanie Hamilton）在隔天的宴會中宣布訂婚。怎麼會這樣？郝思嘉覺得每名青年都應該喜歡自己，對於衛希禮要跟別的女孩結婚很有妒意，她希望從中阻攔，她想這時趕快讓衛希禮知道自己深愛著他，這樣他就會離開那個在自己心目中毫無吸引力的女孩。

在宴會上，男性們關心的話題是戰爭，女性們關心的是別讓自己的男伴被郝思嘉這隻花蝴蝶給沾上，而郝思嘉關心的則是要找機會單獨跟衛希禮說話，表達愛意。

當兩人在一處獨處時，衛希禮聽到郝思嘉的表白，雖然他承認郝思嘉很有吸引力，自己也很喜歡她，但是覺得溫柔賢淑的表妹韓美蘭更適合自己，他要遵從家人的安排……

郝思嘉很失望地甩他一個耳光，衛希禮掉頭離開。

憤怒的郝思嘉忍不住再摔出一個花瓶，此時才發現有個奇怪的人白瑞德（Rhett Butler）也在那裡，他聽到了剛剛那段對話嗎？這讓郝思嘉更加惱怒，罵他偷聽的行為很不紳士；白瑞德則笑嘻嘻地回敬說：你也並不淑女啊！

相較於宴會上多數是安居小鎮居民，見識有限，白瑞德是個跑過許多地方、見過世面的怪咖，因此當小鎮居民對於北方要解放黑奴感到義憤填膺、人人喊要給對方好看，白瑞德則深知南方沒有足夠精良的武器去跟已經有工業基礎的北方打，戰爭不是嘴上功夫喊喊就好。但這樣務實的論調在當時的南方很不受歡迎，多數人看他就是個投機份子、痞子，每名男性都覺得自己熱血愛國，願意為家鄉上戰場，南方一定會打贏。

郝思嘉對戰爭的話題沒興趣，只知道自己剛被拒絕、還被個痞子取笑，但她周圍永遠不會缺少男性的呵護，韓美蘭的弟弟此時跑來獻個殷勤，郝思嘉就順勢以報復的心態鼓勵他上戰場前先跟自己結婚。好勝的她，似乎要跟衛希禮那場婚禮來個比賽。

這兩對新人先後結婚，男方旋即離開上戰場去，不幸的是郝思嘉的夫君不一會兒就傳回來病逝的消息，郝思嘉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

她難過嗎？

好像有點，但依我看不是為了先生，而是為自己，寡婦還能去參加舞會嗎？

然而在亞特蘭這個大城市有個特別的舞會，那是為軍方募款的慈善舞會，郝思嘉一身黑衣地過去參加，沒想到在那邊又看到白瑞德。這個人很能在天下大亂的時候把握大好機會，賺了不少的錢。

很可惡嗎？

他這次生意投資了一些軍備，幫助南方軍隊，因此這不僅為他賺了大錢，還為他博得好名聲。

這是慈善募款舞會，除了鼓勵每個人有多少就捐多少，還有個噱頭，主持人宣布在場男士可以捐筆錢邀請在場的女性一起跳舞。一般人都捐點錢，請自己的妻子跳，但白瑞德則捐一大筆錢，指名請郝思嘉跳。

但郝思嘉新寡，許多人都急著幫她拒絕這不成體統的要求，然而郝思嘉卻大聲地說她願意為募款而跳，兩人第一次有了好好說話的機會。

戰爭越來越近了，鎮上慢慢湧進許多傷兵，郝思嘉此時也去臨時照護所協助護理的工作，但那些沒完沒了的事情讓她很疲憊、赤裸裸地外科截肢手術也令她反胃，她忍不住逃離那樣的地方。

回到住所，此時她跟大姑韓美蘭在一起，衛希禮在聖誕節的短暫假期回來小聚，離開前拜託郝思嘉幫忙照顧韓美蘭。雖然郝思嘉不怎麼喜歡韓美蘭那種型的女人，但在家人支持鼓勵下，還是很有責任感地接受所愛的人委託，準備陪著韓美蘭迎接第一個孩子。

但誰能幫忙接生呢？

醫生都在忙傷患，在旁的僕人平常吹牛自己懂很多，但事到臨頭完全不可靠，後來是郝思嘉四處求救，甚至還跑到妓女院去。大家都看她笑話，但白瑞德笑完卻過來幫忙，還用馬車載他們離開亞特蘭大這城市往鄉下走。

在回家鄉塔拉的路上白瑞德中途離開，他畢竟也是個南方人，看到南軍被打得這麼慘，他也有熱血要為家鄉效力，因此決定從軍去了，臨走前送郝思嘉一把槍，自己保護自己吧！

在戰爭的摧殘下，鄉下塔拉也很慘，郝思嘉的母親剛過世，莊園被北軍洗劫一空，父親因過度悲傷而神經錯亂。

怎麼辦？

回到家想先找東西吃吧！但有東西吃嗎？

郝思嘉去自家田裡搜尋，看到什麼東西就直接拿起來啃，但那很難嚥下，她忍不住作嘔，但也大聲地對天地發誓：上帝為我作證，我發誓絕對不會再讓自己餓著！絕對不會！

郝思嘉帶領家人跟剩餘的僕人重新整理棉花田，她已經放下大小姐的身分扛起家中重擔，但妹妹似乎還沒長大，對於這樣辛苦的工作很是抱怨，還詛咒這塊養育自己的地方，郝思嘉氣得不得了，甩個耳光過去。

有天莊園被個北軍軍官闖入偷竊，當他看到郝思嘉時想要上前戲弄，郝思嘉卻早已把白瑞德送給她的槍拿在手上，拿捏時機，看對方越走越近，終於開槍了！

此時在房間休養的韓美蘭其實也察覺有難，撐起虛弱的身體，拿著一把長劍躲在門後等著、等著，聽到槍聲，兩人都嚇一跳。

雖然戰爭早已經到家門口，但這兩人還未曾看過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眼前被殺，還被自己殺。但那情勢也不得已，兩人合作把屍體處理掉，把對方的錢包拿出來看，有些金幣喔！

這樣對嗎？

平時當然不對，但戰爭非常時期，小老百姓只求能自保、保護家人親友就很好了。或許我們看郝思嘉這種人有很多道德缺陷，如此做時仍有疑惑；但韓美蘭是個非常孚眾望的完美人格者，看她也如此，就了解在那種時刻很難有什麼嚴格的道德要求。

戰爭很快結束，南方輸了！

無論如何，這是一個國家的內戰，雖然難免有些紊亂，但整體而言也沒有要為難對方軍民的意思，戰爭結束了就各自回家吧！郝思嘉這邊的莊園協助一批批傷兵回家時路過來休息、吃飯，大家都非常累。

衛希禮也回來了，看著他們夫妻團聚，郝思嘉在旁五味雜陳。

社會的秩序還沒建立好，大地的生息還沒有恢復，但政府的稅單已經先來了，這麼大的莊園政府課徵的稅很重，完全超過郝思嘉能夠負擔的，怎麼辦？

她決心去找白瑞德，那人很有錢，似乎也迷戀著自己，讓自己施點小手段看看，不過先得把自己打扮一番。她把窗簾拆下改做成衣服，嗲聲嗲氣地去找白瑞德撒嬌，白瑞德本來很高興，但拿起她手來親吻時，發現非常粗糙，因而領悟到郝思嘉應該不是真心愛他，而是生活遇到困難動腦筋到他的錢這邊來，因此他說了個不知真假的理由，無法給予幫助。

在跟保母走回家的路上，郝思嘉遇到妹妹的未婚夫，對方是個精實的小商人，目前經營的還不錯，他很熱心地帶著這位理應是「未來的姊姊」去參觀他的店，謙稱自己雖然不是百萬富翁，但也足夠養家活口，他原本大概只是希望「姊姊」能放心把妹妹嫁給他。

然而郝思嘉馬上把腦筋動到這人身上，她盤算著如果是妹妹嫁過去，那丫頭才不會管娘家塔拉莊園的死活，她得自己把握住這個人，因此她就施點心機，勾搭這個老實商人。這讓妹妹極端憤怒，難以接受，但她不管，很高興這樣讓她不僅解決了今年的稅務問題，也讓自己變成一個有事業可經營的老闆娘，他們又搬到亞特蘭大去了。

這時的郝思嘉精明能幹，事必躬親，有回單獨駕車經過一個貧民窟時遭受攻擊，還好是她以前家中的僕人在那附近聽到呼救聲趕過來而救了她一命。事後他先生為此去攻擊那個貧民窟，混亂中被打死，郝思嘉再度成為寡婦。

她難過嗎？

有點。

但可能更多的是愧疚，自己搶了妹妹的丈夫，弄成這樣的局面，怎麼會這樣？

再次的短暫婚姻，這回並非什麼都沒留下，她現在有筆小財產，但問題是接下來怎麼辦？

她獨自一人喝悶酒，有點過頭，但還沒到爛醉的地步，白瑞德來找她。她此時對這人沒有太多的敵意，這回丈夫跟衛希禮是為了她被攻擊而去貧民窟找人算帳，結果一團亂，衛希禮受傷，丈夫死亡，在混亂中是白瑞德出面解圍。

白瑞德趁她心中空虛的時候殷勤求婚，郝思嘉毫無準備，卻也趁勢抓緊這塊人生浮木，答應了。此時白瑞德有點擔心地問：你是為了我的錢而嫁給我嗎？

郝思嘉搖搖頭，畢竟自己也有錢啊！

但她很快就知道白瑞德有錢的程度是超過她原本能夠想像的，接下來的日子她像公主一樣被呵護，四處遊玩，美食盈口，華服上身，她也懷孕生了小孩。

白瑞德欣喜若狂，照顧她的保母也很高興，但郝思嘉更在乎產後的身材變胖，甚至偶爾還會思念衛希禮，這讓白瑞德心裡很不是滋味。衛希禮的事業發展並不算好，他很懷念以前單純的農莊生活，兩人偶爾見面相互鼓勵，拉手擁抱逾越了分寸，鎮上開始有關於兩人的流言蜚語。

然而韓美蘭非常信任丈夫與好友，她不顧流言地邀請郝思嘉參加丈夫的生日宴會，反而是郝思嘉不敢去。白瑞德對這個妻子很感無奈與憤怒，但還是催促她要去面對。

回來後郝思嘉本來還想自己先生還是不錯，但白瑞德看妻子的心始終不在自己身上，因此趁酒瘋發洩之後隔天來道歉，並提出離婚要求，他要帶著女兒離開。郝思嘉要阻止也來不及，孩子就被帶走了。

但是外面再好玩，年幼的孩子還是會想念媽媽，白瑞德沒辦法阻斷母女之間的天性連結，只好又回來了。本來郝思嘉看到這情況很高興，親切地跟孩子打招呼，但一要跟白瑞德講話就把笑容收斂起來，冷眼迎向這個人。

白瑞德還是很關心她，看出郝思嘉的臉龐缺少血色，怎麼了？

郝思嘉很怨恨地責怪先生，她懷孕了所以才會臉色蒼白。

白瑞德有點驚喜，但自己已經離開一陣子了，這事情恐怕跟自己沒有關係吧！於是他嘻皮笑臉地問：誰是小孩的父親啊？

郝思嘉很生氣，一方面告訴他：就是你啊！另方面則說自己才不想要這小孩。

白瑞德依舊打趣地說：沒關係，說不定會有什麼意外可以如你所願呢！

郝思嘉聽了想要揍他，但兩人是在樓梯旁說話，白瑞德反射性地一閃身，郝思嘉就撲空滾下樓梯去，真的來個意外！

郝思嘉小產，身體很不好，白瑞德非常自責，但被隔絕在病房外，他不知道郝思嘉在昏迷中喊的都是他名字，只覺得很愧疚。

在這個分崩離析的家中，韓美蘭這個好友始終陪伴在旁，她穿梭於這對怨偶之間，分別給他們照顧、鼓勵，希望他們對對方能有信心、有耐心。

但打擊還沒完，這對冤家有天坐在一起喝下午茶，白瑞德雖然想陪笑臉，但郝思嘉卻沒半句好話。此時女兒騎著小馬過來要表演跳躍，結果不只父母憂心她辦不到，連那匹小馬跑到欄杆前也不願意跳而緊急停下來，小女孩控制不住也來不及應變，只能因著慣性往前飛，跌下馬背，人就摔死了。

郝思嘉很傷心，白瑞德更傷心，他不願接受孩子死亡的事實，不讓屍體下葬。後來還是韓美蘭過來勸導，但此時她身體也不好，勸完一個，還要再去看另外一個，自己卻先倒下……

我好像快把故事講完了，但在蒐集資料時看到這影片要在2019年8月30日在臺灣重新上映呢！這讓我覺得，還是留點地方讓大家去戲院看吧！

雖然現在許多人家裡有很好的視聽設備，在家就可以看影片，但電影院跟大家一起看也很有氣氛。

我上次看的時候年紀太小，聽不懂英文，中文識字也很有限，對些劇情根本掌握不到，四周暗下來就只能睡覺。幾個吵雜的橋段醒來看看，一開始有點莫名其妙。譬如說戰爭結束了，軍人從塔拉農莊經過，農莊會提供他們食物，還讓他們盥洗。其中那位黑人保母還在大鍋當中煮那些人的衣服。我看了覺得很奇怪，這是在做什麼？衣服可以這樣放進鍋煮嗎？

原來在消毒。戰場上疾病死亡蔓延，現在大家要離去了，周圍居民要協助做好消毒工作，讓他們乾淨、健康地邁上回鄉的旅程。

在電影院當中，不知怎麼適當時候就會有人從角落中說出幾個字幫忙解釋，相關的背景意涵，那話並不多，不大會構成干擾，但也足以讓我們那個小鎮居民了解其中用意，更深入情境地繼續看下去。

這部影片無論是從藝術、文學的角度，都很雋永深刻。雖然有人會覺得這似乎對南方蓄奴的年代充滿浪漫的情懷，違反現在的人權觀念，但我覺得這不妨礙它的藝術價值，說不定還能引領大家更多的反思。

女主角由美麗的費雯麗來成功詮釋也是這部戲的一大賣點，郝思嘉原本年輕時愛玩、虛榮、以自我為中心，但在戰爭逼迫下、在對所愛的人承諾裡，在對家族的責任感當中，她學會擔當，變得成熟、精明。美貌是她最大的財產，因此她有許多好機會，但她對於那些不懂珍惜，費心追尋的居然是空泛、不存在的幻影，這也讓她的大好機會迅速破滅。費雯麗演來非常入骨。

這部片子除了在人性刻畫上留給人很大的思考空間，還有許多地方也很有意思。

隨便切入個角度看看，既然戰爭可以讓人成長，那我們要祈求戰爭嗎？

我覺得責任也可以讓人成長，還是多給孩子、年輕人適當的責任，學習擔當，這樣的成長代價社會比較負擔的起。

最後對這部影片的名稱我現在也有些看法。英文名稱Gone with the Wind，中文的小說翻譯為「飄」，這是字面的意義。電影的翻譯為「亂世佳人」，這是把這當作愛情片為重點時的譯法。也曾聽人說過應該譯為「隨風而逝」、「隨風而去」，這似乎也不錯。

不過等我這回真的從頭到尾看一遍，我會覺得應該翻譯為「隨風而生」。

這部影片的真正主角是郝思嘉，她隨著時局飄蕩，但是不是靜待命運的安排，默默凋零，而是把握機會去想辦法生存，因此我覺得「隨風而生」更能顯現出她的強韌生命力與企圖心。

我們不是每個人都有她的美貌、好運，也不見得能認同她那樣虛榮、貪婪、好妒、逞強的性格，但希望大家都能用自己的方式在隨命運飄蕩中，展現出強韌的生命力，隨風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