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龍三自小生長在皇宮中，看多了深宮內院的女人為了爭寵所使的手段。雖然先皇不曾專寵過任何的嬪妃，亦未曾有過任何庶出的兒女，然而對於小時候看見父皇與其他嬪妃在一起時，母后眼中的落寞和隱忍常常令他不捨。

　　男人，尤其是擁有權勢或金錢的男人，常常自認風流不下流的招惹各種面貌矯好的女人。當然女人也多傾倒於有錢又有權的男人。只是男人常常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若除去了權勢和金錢兩種利器，除了與生俱來的外貌和體力能勝過女人外，男人又有何種優勢可以留住自己想要的女人？而又若這個女人本身也不缺錢也看不上權呢？

　　曾有個皇室長輩，年輕時愛上了個民間女子，親族們並不反對迎娶平民子女入皇室。但是此女卻拒絕了他另嫁他人。

　　這位女子只留了封信告訴這皇室長輩說：「世間女子多愛才與財，倘若自身有才不缺財，若愛良人才，則良人易缺財，若愛良人財，良人無才易成柴，不如自身不缺才與財，覓得良人共聚才與財。」

　　後來這個長輩脫離了皇室在民間四處流浪，在一次與鳳姒勞軍的途中巧遇這位長輩。這時長輩定居於一小村落，娶了村長的女兒為妻，在村子裡蓋了一所很大的學堂。

　　龍三見到他時一陣的錯愕，問他為何不回宮，長輩笑著回答說：「這幾年我四處流浪，一直尋找著我到底缺了什麼的答案。到底是才還是財？結果我到了這裡，我才找到了答案。」

　　長輩微笑的看著龍三接著說。

　　「原來我根本不缺才與財，但是在深宮大院中，我的才與財都被放大了許多，自我反而不見了。等離開了皇室，我才知道我的才與財真正的份量有多少。」

　　長輩頓了頓又說：「當初的女子，有才又有財，不可能拘束於皇室生活，所以捨我而去。當初的我若可以為她放下皇室身分，或許我不會失去她。」

　　長輩說到這裡眼中閃過一絲眷戀，但很快就消失了然後接著說：「當時的我有著身為皇室中人的驕傲，不願放下身段，所以我失去了她。但是到了這裡，我見到了你嬸嬸，一個因身為女子而無法讀書識字的女人。」

　　此時長輩眼中盈滿濃濃的愛意，用著充滿感情的聲音接著說：「那時她正為了弟弟不愛惜書本紙張而哭泣著，她大聲的泣訴著：『以後我的孩子不論男女，只要有心，我一定讓她上學堂。』說完拾起弟弟丟棄的紙張，非常愛惜的臨起弟弟未寫完的字帖。

　　那時我問她：「妳不是沒讀過書嗎？」她大聲的回答我說：『是啊，我是沒上過學堂，但是我用弟弟剩下的紙和書，已經學會了很多字了。慢慢來，我也會很有學問的。』長輩用著非常佩服的語氣說著當時的情景。

　　「後來我用開一家讓女子可以免費就學的學堂來向她求親，而她答應了，我就在這裡定居了下來。你看如今她除了為我生兒育女外，自己還和孩子們一起學習，已經可以成為女夫子了。這時我才真正了解【共聚才與財】的意義，你說我還需要回去那皇宮中嗎？」

　　長輩說完後用非常感性的眼神盯視著龍三。

　　龍三審視了長輩良久才回問道：「您快樂嗎？」

　　「當然，在這裡我終於知道我可以做些什麼？而這遠比在宮中做一個只知驕傲自大而完全沒有貢獻的人好。」

　　批閱了一下午奏摺的龍三，突然想起了這段往事。

　　長輩在他們要離開時語重心長的對龍三說了：「小三兒，你看看這裡像不像是一個小國家，我也是在這裡治理我的小國家啊。雖然不在宮中，但是我治理的快樂又有成就感，改日再見，或許我的小國家就已經遍及龍祥國了。」

　　從大內秘探處得知長輩的學堂果然已經拓出了小山村了，而且小有名氣。誰說女人的影響力不大？從鳳姒和嬸嬸身上，龍三深知女人的能力是不可小覷的，用在好的地方所能發揮的影響是無遠弗屆的，但是用來鉤心鬥角、爭權奪勢就令人厭惡了。

　　昨晚在冷宮和鳳姒及家人吃了頓近來最舒服的晚餐。用餐中太皇太后、母后、老太醫和孩子們都笑聲連連，胃口大開，將劉嫂所準備的菜幾乎一掃而空。雖然比不上宮內御廚幾大碟幾小碟的大菜，卻吃的每個人心滿意足，連衛影和姜喜都比平常吃的多。

　　夜裡留宿於冷水齋和鳳姒在一起，除了家人無外人知曉，讓人有了份偷情的神秘氣息。

　　親密過後兩人浸泡於鳳姒堅持安置於房後的溫泉池中，鳳姒用柔弱無骨的小手為他沐髮，皇帝的項上人頭，可不是一般人可以碰的，平常政事繁忙，能如此閒適的安心沐浴沐髮實為一大享受。

　　當他枕在鳳姒的腿上，讓鳳姒用小梳子為他梳開濕髮，再利用一處地熱的蒸氣烘乾頭髮時，龍三舒服的吐出一口大氣的對著鳳姒說到：「真是太舒服了，小姒兒我好久沒有如此放鬆了，今晚真是讓我太滿足了。」

　　鳳姒聽完後用食指騷著龍三臉頰啐道：「我的皇上爺，才幾道家常小菜，和一個只能稱為清秀的冷宮女子就讓你滿足了，您的胃口還真小啊？」

　　「家常小菜鮮香可口，冷宮女子秀外慧中，都百嚐不厭啊！」

　　「瞧你，貧嘴的像個無賴漢，哪有當皇帝的樣子。」

　　「踏進這裡，我就不是皇帝了，我只是你鳳姒的丈夫，孩子們的父親，長輩們的子孫如此而已，還好當初先預留了退路，不然幾年皇帝做下來，我真的會折壽呢。」

　　「瞧你說的好像上刀山下油鍋似的，別人可是眼巴巴的覬覦這個位置呢。」

　　「覬覦、他們也只能覬覦而已，若是真的和德妃與丞相一樣不長眼，我一定很快的一個個將他們給扯下來，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治國不比安家，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如今我又到了這裡，宮內就少了個人幫你，您自個兒要處處小心，步步為營。在局勢還未完全掌握住時，還是要小心為上，不要和人硬碰硬。」鳳姒略帶憂心的說著，手上不停的為龍三梳乾頭髮。

　　「別為我擔心，該做的防範，我和衛影都推演過了多回。目前丞相的勢力已漸漸的崩坍了，他自己還不清楚，但是等明年大科過後，政局就會有一翻新面貌了。倒是妳在這裡，現在還不能隨意走動，要是有個什麼情況，一定要讓衛虹通知衛影，我無法忍受我的人遭受委屈。」龍三愛睏的打了個哈欠

　　「是，我的大老爺，頭髮乾了咱們回床上去睡吧，可別貪舒服的就在這裡睡著了，我可拖不動你。」鳳姒好笑的看著哈欠連連的龍三，連拖帶拉將他拉回寢房睡下。

　　是啊，皇帝也是人，也是該擔心自己所愛的人是否受了委屈，不可以因為自己是皇帝就處處認為別人的隱忍是理所當然的，不然就算是龍三這個皇帝也是有可能會被鳳姒這個小女人所拋棄的。

　　¶

　　昨晚和鳳姒說的都是未來的計劃，但是面對眼前的這篇奏摺，龍三卻有哭笑不得的感覺。

　　外務部上奏「皇后失德，鳳麟國主深感歉意，欲派公主再度和親，人選為廢后三皇姊。鳳連公主為鳳麟皇后所出，容貌端麗，知書答禮，深為鳳麟國主所喜，自幼便授業皇室宮儀，若有幸蒙龍德帝寵召，必能整頓因前皇后失德後所招致種種不倫，奏表」

　　龍三看過後搖了搖頭用硃砂筆在奏摺上批了「再議」兩字。

　　「衛影」

　　「衛影在。」

　　「你私下派探子到鳳麟國去看看，私下找小姒兒的大哥也就是鳳麟的太子問問，現在鳳麟的情形如何？鳳麟太子是個明事理的人，我和鳳姒大婚時，他有來祝賀，應該是個可結交的人，不妨將小姒兒的情況透露些給他，讓他放心。鳳麟那邊請他多使點力，不要趁亂來製造問題。另外也讓他多留意一下東琥的情況，不要大意了，我想這樣子他大概就知道了。未來等他當上鳳麟國主，鳳麟和龍祥應該會更壯大。」

　　「是、皇上。」衛影聽命執行任務去了。

　　此時姜喜呈上茶，龍三接過喝了一口問：「皇后的蓮花茶？可有多餘的？」

　　「啟稟皇上，立冬了大約只剩三斤左右，娘娘說了再過幾天桂花茶就可以焙好了，就可以換喝桂花茶了。」

　　「那留下一斤就好，剩下的幫我分裝成幾份大約三兩一份，我另有用處。另外找時間分別幫

　　我約來何將軍，紀大人和盧大人，和其他新嬪的父親們入宮賞景並賜宴。」

　　「啊！對了！宴請他們時，你就讓宮女們第一輪就上蓮花茶，接下來就上宮裡的貢茶就好，蓮花茶的出處，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奴才遵旨」

　　古人有杯酒釋兵權，如今龍三想拾人牙慧，看看茶水能招來能人異士，亦或臣子的忠心了。

　　這天龍三在御花園設宴招待幾位新進妃嬪的家人，筵席中獨漏葉丞相。

　　龍三在眾岳父間擺出平常看不出來的和善面孔，頻頻勸酒，勸菜，不時露出因中宮缺主，而有所憾的表情，讓多位自豪於女兒貌美的大臣們心中竊喜不已。

　　「諸位愛卿，自朕納諸位卿家之愛女入宮後，礙於鳳皇后及葉丞相的臉面，對於諸卿家之愛女，多有冷落，朕再此先以茶代酒向諸位親家賠個不是。」說完龍三隨即乾了杯中之茶水，待眾臣回敬乾杯後，小太監再度滿上茶湯。

　　此時龍三裝模作樣的再度開口說道：「這一陣子，為了鳳皇后的事情，朕終日只能借酒澆愁，實在是酒喝多了，所以朕今日不喝酒只喝茶，朕必須為國家保重身體，還請諸位愛親體諒。」說完再次乾下第二杯茶，但是喝完第二杯茶時，眾人臉上皆現出了懷疑的臉色，但龍三依舊不動聲色的繼續勸菜，勸酒、表現出非常親和的一面。

　　此時何將軍開口說道：「皇上日理萬機，的確要為國珍重龍體。目前中宮缺位，皇上應慎重考慮立后的問題，先前因鳳皇后執掌后宮，妃嬪之間尚能共處。但此刻鳳后已廢，臣女又有妊，臣擔心臣女因心慈而受了委屈。」

　　何將軍才說完紀大學士就接著說道：「小女自幼，養在深閨，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唯獨就是不懂權謀，還望皇上多多親近。」

　　而此時盧大人亦不落人後的接著說道：「臣女性格沉穩，溫良恭謙，女紅中饋樣樣專精，且善於持家。臣妻早逝，家中大小事物皆由臣女打理，皇上可倚仗臣女打裡內侍府事宜，必可事半功倍。」

　　此時龍三心中嘀咕著，還真是個個都不吃虧啊。

　　德妃因葉丞相的關悉，在後宮橫行霸道多時。以前有鳳姒壓著，還不敢太明目張膽的獨霸後宮。但此時鳳姒被廢，德妃就自認為後宮之首，處處打壓著其他各殿閣，甚至要脅敬事房安排翻牌子的太監將一半以上的牌子都寫上德妃，好讓她能獨占君側。

　　這些事情都瞞不過龍三，只是礙於目前還不想和葉丞相翻臉，所以找了個因廢后失德造成心理創傷的理由，自絕於後宮，才沒讓德妃得逞。

　　如今這些大臣們大概也抱著相同的心思。只要讓她們的女兒登上后位，就不必受制於德妃，而且朝政上也能和葉丞相並駕齊驅，不再處處受制於丞相大人的勢力。

　　此時龍三大嘆一口氣說道：「朕當然明瞭眾愛卿的好意，但眼前朕的所有心思皆放在國事上頭，無心於立后事宜。且太后有鑒於廢后失德事件尚有疑點未釐清，故叮嚀朕萬不可再輕言立后事宜。太后懿旨已下，由太后暫時接掌後宮管理事宜，讓朕有時間好好的處理國政。」龍三擺著一張無奈的苦瓜臉對著眾臣說道。

　　幾位大臣聽後面面相覷，看樣子要立后還要經過一番折騰才可行，不過有太后壓著，料想丞相和德妃也不敢太造次，這樣也好，大家各自努力吧。

　　此時龍三故意的提起外務部的奏摺道：「外務部上奏，皇后失德，鳳麟國主深感歉意，欲派公主再度和親。人選為廢后三皇姊，鳳連公主，不知諸位愛卿有何看法？」

　　「皇上萬萬不可，鳳麟乃為龍祥之鄰近小國，已因前鳳后的關係從本國得到許多好處。聽說其軍事日益壯大，再度聯姻其心可議，不可不防。」

　　何將軍一聽到說鳳麟又要派公主和親，怕女兒的后位飛了，連忙說道。

　　「鳳麟軍事壯大，難道龍祥就會有危險嗎？咱們龍祥的軍士如此不濟嗎？何將軍！」龍三瞬間變臉大聲斥喝道。

　　何將軍嚇的當場跪地大聲說道：「龍祥軍威壯盛，啟是鳳麟小國可比擬，皇上大可高枕無憂。」

　　「高枕無憂，何將軍這可是你說的，但為何有密報，有龍祥的軍備被轉賣到東琥的消息，這事你可有聽聞？」龍三虎目緊盯著何將軍一舉一動。

　　此時何將軍已冷汗涔涔巍顫顫的回道：「臣並未聽聞此一消息，待臣回營一定查明真相，並上稟天聽，臣這就告退回營。」

　　「那你就先回去吧，朕十日之內要見到你的奏章。記得我要詳細的資料，可不要掩飾太平的官樣文章。該辦的人要活口，不要給朕來個死無對證，不然就換朕來辦你了，切記。」龍三口氣冷冷的、一句句、緩慢的交代著。

　　何將軍滿頭大汗的踉蹌著腳步退出了筵席。

　　此時龍三轉過頭來，又換了一張慈眉善目的臉孔對著紀大學士和盧大人溫和的說著：「不好意思，說好是家宴的，怎麼談著談著，又扯到國事上頭，兩位愛卿別不自在，咱們繼續用餐，姜喜再上茶。」

　　此時兩位大人看著龍三霎時變臉的功夫，哪裡還能安心坐著吃飯喝酒，更不敢再為自己的女兒說好話，以免觸怒龍顏。但是就算不說話，龍三還是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紀愛卿，目前翰林院中院士的素質，你看如何？朕想聽聽你的意見。」射過來了，射過來了。

　　紀學士給了盧大人一個下一個就輪到你的眼神，再思考了一會兒後隨即冷靜的回道：「目前翰林院中共有院士百餘名。以年紀來論，中老年齡居多，年輕院士只有二十來位。若以學識論斷，上等者只佔十餘名，其餘皆為佔缺且淪為派別利用的棋子。」

　　紀學士此言一出讓在座聽到的人皆是一陣錯愕。

　　龍三聽聞後先是一楞再來就是一陣大笑後說：「紀愛卿不愧為本朝第一學士，見識廣，反應快，更能體察君心。朕明天就下旨由你草擬明年大科。」

　　龍三先褒了褒紀大人接著就準備出很招了。

　　「朕只有一個標準，年齡不拘，無派別，能為朕所用，而非派別所用即可。就算資質上等但已有派別，亦不錄用，愛卿可記下了？」

　　「臣遵旨，臣定不負皇恩」紀學士大聲的回應，然後瞟一眼盧大人，意思是我過關了、該你了。

　　此時龍三也不再拐彎沒角的直接下令道：「盧愛卿，紀學士要準備明年的大科，我想目前翰林院的事就交給你去辦了，可好？」意思就是要讓盧大人去做壞人，整頓翰林院，砍掉不能用的人。

　　「臣遵旨，但是臣若體察上意，大刀闊斧的辦，則會得罪多人，望皇上能派人給予協助。」盧大人戰戰兢兢的說著。

　　「那當然，你先草擬計劃呈上來，待與朕參詳後，一次處理乾淨。朕只留可用之人，不留為他人作嫁的米蟲，浪費公帑之事，不可再犯。」

　　「臣遵旨」

　　「姜喜，把東西拿上來」此時姜喜呈上包裝好的茶葉。

　　龍三將茶葉分別交給兩位大人後說道：「朕知道兩位愛卿皆是喜愛喝茶的雅士。此乃朕珍藏的茶葉，剛剛你們喝的第一杯茶，就是以此茶葉泡出來的茶，第二杯則是今年的貢茶，朕從你們剛剛的表情上得知，你們應該會喜歡這茶葉的。此茶得來不易，每年朕亦只得兩斤而已，朕今天轉送給你們，雖然不是多貴重的東西，但是朕希望你們能體認這茶背後的意義，為龍祥開啟新的有為體制。」

　　「臣謝皇上恩賜。」兩位大臣歡喜的接過茶葉，正想開口問茶葉的出處時，龍三就先搶先開口說道：「不要問，就算問了，我也不會告訴你們。我說過得之不易，等你們喝完了這些，再換另一種給你們喝，要再喝這一種就要等明年了，朕也很無奈啊。」

　　龍三一副很捨不得的樣子、誘惑的讓兩位嗜茶如命的大臣們扼腕不已。

　　此時站在一旁從頭看到尾的姜喜，對於龍三的裝模作樣和奸詐狡猾完全的看在眼裡。

　　當初龍三和鳳姒用一碗面定終身，今日龍三用兩包茶葉換來兩位老臣的效忠，姜喜不禁得說「皇上您真是奸詐呀！還好還有個比較善良的娘娘在身邊。」

　　走出皇宮的兩位大臣，一邊走著一邊聊著剛剛在宴會上發生的事情。

　　盧大人詢問著紀學士道：「剛剛聽你一言，嚇了我好大一跳，你就這樣大喇喇將它說了出來，會不會太過了？」

　　「請教盧大人，經過今天的宴會，您老認為當今聖上真如表面上的和善可欺嗎？」

　　「當然不！」盧大人小心翼翼的回道。

　　「既然如此，就不需要再做什麼官方文章了。與其迂迴的粉飾，不如一言道盡弊端，大家節省時間好辦事。」記大人突然停下了腳步，雙手背在身後，回頭仰望身後的皇宮，許就之後搖了搖頭，輕吁出一口氣來。

　　「盧大人我感受到了，天子換了人，連天也要變了呢，您認為呢？」紀學士有感的說著。

　　「那可不，看樣子是會有一番新的局面出來，而且就在不久的將來，很快，很快」

　　盧大人回首望著皇宮方向小聲的說著。

　　¶

　　御書房內，龍三正聽著衛影的回報。

　　「臣於鳳太子私宅私下面見鳳太子，並告知目前鳳皇后的處境。鳳太子聽聞鳳后被廢始末後終於放下心來。原先鳳太子本有意私訪我國一探鳳后的情況，待臣說明後大笑不已，寫了封信函要臣轉交皇上，並託微臣帶回許多鳳麟特產轉交鳳后，書信在此。」衛影恭敬的呈上密函。

　　龍三打開密函細讀，時而斂眉時而低咒，最後竟然也大笑起來，讓姜喜和衛影面面相覷不得其解。

　　龍三讀過書信後放入燭火中燃盡。

　　而後轉頭對姜喜和衛影道來：「什麼知書答禮，容貌端麗，都是騙人的。鳳太子說了，鳳連公主因性格暴躁，面容陰沉，且眼高於頂，故遲遲未能出嫁。此番聽聞小姒兒出事了，竟然以死相逼鳳麟國主為其和親，妄想成為龍祥皇后。鳳太子說不介意我將和親之事當成笑話一則處理，並說小姒兒做的好，未來他若有了心愛的王妃也可以如法炮製，所以送了一大堆的禮物給小姒兒。」

　　龍三笑咪咪的對親信說明，並隨手翻看要送給小姒兒的東西。

　　「這是啥玩意兒？鹿角嗎？送鹿角給小姒兒做啥？」龍三翻看著禮物中有白狐裘，雪貂皮，還有許多罕見的獸皮，沒想到竟然還有一對鹿角，不禁心生懷疑。

　　「嗯、聽說在鳳麟、鹿角是、是、、」衛影遲疑許久不敢回答。

　　「衛影你是、是、是、了半天到底是什麼？」龍三有些不悅的問著。

　　「是壯陽聖品」衛影小聲回答。

　　龍三聽聞頓時兩手僵在鹿角上頭，緩緩的抬頭看向正在憋笑憋得很辛苦的姜喜和衛影。

　　此時龍三恨聲的說：「他這是什麼意思？是消遣朕，還是看不起朕？」

　　「朕都已讓小姒兒生了兩個孩兒了，還需要用這種東西嗎？你們說，你們說？」龍三憤憤不平得叫嚷著。

　　「皇上，這是鳳太子要送給廢后的禮物。太子說了，在鳳麟婦女被休回娘家或死了丈夫，娘家都會為其準備此類壯陽物品，祈求婦女再次得到幸福。」衛影此時已憋笑憋的滿臉通紅卻又不得不回答。

　　龍三咬牙切齒的將鹿角從禮物箱中取出，隨手丟給姜喜，然後恨聲說道。

　　「將這東西送入庫房，我會將它在最適當時機，送給最需要使用的人，不許告訴小姒兒。」

　　而後轉過頭來對著衛影陰森森的說道：「衛影，你在心理嘲笑我對不對？說不得我會讓你很快的就用上了也不一定？哼。」龍三遷怒的說著。

　　「皇上請饒了微臣這一次，臣不笑了。」衛影小心翼翼的收起笑容。

　　「待會兒將其他東西送到小姒兒那裡去，順便將前幾天鄰國進貢的物品一併帶去讓小姒兒挑選，讓她先留下喜歡的，其餘的再入庫。」

　　「還有，還有，再順便看看那裡有沒有多些什麼新奇的東西。吃的穿的用的什麼都好，都給朕帶些回來。早去早回別在那裡待到樂不思蜀，這裡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也別私下暗槓吃食，我會生氣的。真不知道這皇帝有什麼好當的，一點都不好玩，無趣透頂。」

　　龍三邊抱怨邊嘮叨，還很小人的遷怒底下人，而得令的衛影早就一溜煙的告退辦事去了。

　　「德妃那裡，最近有啥動作沒有？」龍三一面批閱奏摺，一面問著在旁伺候著的姜喜。

　　「德妃聽聞皇上宴請其他妃嬪的家人，獨漏丞相，很是不滿。聽說私下頻頻找人詢問，對於當天宴會的細節都一一詳查。另外聽說當天何將軍一出宮就到了丞相府，密會了三個時辰才回營。」

　　龍三聽聞，沉吟良久說道：「讓人持續盯著，一有動靜不管事情大小都要回報。餌已放出，就看對方要不要吃餌了。反正證據早已在手上，誘他們吃下誘餌，也不過是想讓事情發展的順理成章一點。」龍三認命的拿起筆繼續批閱奏章的苦差事。

　　帶著大批物品的衛影，經由御書房的密道直達禁軍統領的內房，直達冷宮的密道入口就設在此內房。宮內除了他、龍三和姜喜無人知曉。

　　關了直通御書房的密道再由另一個密道通往冷宮的後院。

　　遠遠就聽到老人家在溫室理忙和的聲音。再往前走則是鳳姒帶著小丫頭在院子裡不知在忙什麼，衛虹先發現哥哥的蹤影拉了拉鳳姒。

　　「大禁衛、不知大駕光臨寒舍有何指教？」鳳姒開玩笑的對平常少言少語的衛影說著。

　　「啟稟娘娘，奉皇上口喻送來鄰國進貢之物品。皇上說了讓您先挑喜歡的，另外這一箱，則是貴國太子託臣帶回來轉交給您的物品。」衛影恭敬的說道。

　　「我大哥託你帶東西，你去了鳳麟？」鳳姒訝異問道。

　　「皇上讓臣將娘娘的情況私下告知鳳太子，以免太子耽心。另外並交流一些官場訊息。」

　　鳳姒翻看著衛影帶來的物品，不禁好笑的說道：「怎麼都送過來了，這未免也太多了吧？」看著衛影陸續搬過來五大箱物品，其中一箱是各色珠寶，一箱則是各種毛皮，再來就是少見的布疋，和一箱珍貴的香料，和藥材。

　　「其中的十匹駿馬，和十幾種珍禽異獸，還有美人十位，臣認為娘娘應該不喜歡，就沒送過來了。」

　　「我要那些做啥？」

　　「解悶」

　　旁邊所有聽到丫環們和衛虹都噗喫一聲大笑出聲。

　　「衛影，看不出來，你也是冷面笑匠一個。」鳳姒笑笑的說著。

　　「娘娘過喻了，臣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衛影一本正經的說著。

　　旁邊的人又笑了，其中衛虹笑的最大聲。

　　「應該還有交代些什麼吧？」鳳姒有些無奈的看著笑成一堆丫頭們問著。

　　「皇上又餓又渴又無聊，盼娘娘施捨一些好吃好喝又好玩的東西來，讓臣帶回去覆命。」衛影用著一貫的冷面冷聲說著龍三交代的事情。

　　「最好一式三份。」衛影隨後又追加說明。

　　「一式三份是你加上的吧？」鳳姒笑道。

　　「臣體察君心，舉一反三。」衛影還是一本正經的說著不要臉的話。

　　「好吧，看在你如此體察君心的份上，我就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你帶回去覆命的。」

　　「請娘娘盡量在一個時辰之內讓臣帶回去，皇上不許臣在此耽擱太久。」

　　此時衛虹再也受不了了插了一句話：「哪需要一個時辰啊？是哥哥你自己要耍賴吧？」

　　「妹子，你也體諒一下哥哥我風塵僕僕。一個時辰正好夠我回屋梳洗換衣，再清爽的回去覆命啊。」衛影難得裝可憐的討同情。

　　「就一個時辰吧，等會讓衛虹將東西送到你屋裡，你拿著就可以回去了，不用再向我告辭，另外我不需要的東西也一併帶回去吧。」鳳姒說著。

　　「謝娘娘恩典，臣先告退找劉嬸去了。」說著行了個大禮後一溜煙就跑了。

　　此時鳳姒挑撿著箱子裡的東西，將要留下的東西讓丫鬟們拿著，其餘的則讓衛虹整理好要再送回去。

　　衛虹小聲嘀咕著「想不到平常冷臉少言的大哥也有這一面。」

　　鳳姒好笑的看著衛虹說：「你沒聽到他說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可是擺明著賴給我們了。」

　　「奸詐的大哥。」衛虹小聲說著。

　　「好了好了，就這些吧，其他的我用不著，你們看看有沒有喜歡想要的，也留一兩樣下來，我準的。」

　　ㄚ鬟和衛虹也不客氣的各自挑揀了自己需要的物品。跟著主人久了，各自的習性都了解，主子不會認為他們挑揀貴重物品是貪心，而他們也認真的將主子所給的信任發揮在日常生活上。

　　「霞兒你找大郎到地窖去，讓大郎幫忙抬出一大罈剛可以起封的蜜梅釀。用小罈子裝上三罈，等會送到衛統領屋子。」大郎是劉嬸的兒子，平常也在冷水齋當差。

　　「彩兒，你去庫房拿出新焙好的桂花茶。拿兩斤一袋的，拿個三袋，另外還有前兩天剛漬好肉醬也拿個三罐，也一併送去。」兩個丫鬟領命做事去了。

　　「衛虹，前兩天我剛衲好的新鞋，幫我找出來。另外前一陣子趕出來的兩件皮襖，也拿出來，天冷了，讓他夾在中衣外頭比較耐寒。」鳳姒和衛虹則趕緊找出來要給大老爺的貢品。

　　龍三是個好相處的人，但是對於自身的用物可是非常挑剃的。衣物鞋襪，貼身的非經鳳姒的手不穿，外衣則誰做的都好。宮內飲食，點到為止，但鳳姒做的則安心的大口吃喝。

　　親近的姜喜和衛影都知道他的習慣，久而久之，三人的習性皆相近。不過姜喜和衛影沒敢穿鳳姒做的衣物，都是鳳姒身邊丫頭做的。

　　打包好了三包衣物，鳳姒在三個包袱上留了紙條標明主人。並在龍三的包裹裡再放上一封書信，書信裡細細的交代了物品的出處用途，並不是不相信底下人，而是夫妻間細細的情意，透過書信纏纏綿綿的傳遞給用的人。

　　鳳姒打包好衣物交給衛虹，自己再轉到後頭的廚房去。

　　早在衛影先前來過廚房時，劉嬸就知道要準備吃食點心讓衛影帶回去了，這是皇帝大老爺的習慣了。

　　鳳姒看著劉嬸從蒸籠裡取出剛蒸好的伏苓糕，鳳姒親自用細緻的黑漆木盒一一裝妥。疊了兩層，再擺上兩層蘿蔔蒸糕，最後則是綠豆涼糕。這些都是用清熱解毒食材做的糕餅。

　　龍三不喜甜食，宮內御廚所做的精緻點心多為逢迎各個嬪妃所做，龍三常常吃了幾口就沒了食慾。只有鳳姒和劉嬸知道他的喜好，所以只要他因國事煩躁的時候，都會遣衛影或姜喜來此討食。

　　再取出三個黑漆木盒，添上熱飯，淋上加熱過的肉醬，再從劉嫂準備好的晚膳中，各取出一些菜佈在飯上頭。新鮮的雞肉，翠綠的鮮蔬，鮮紅的醉蝦，再加上劉嬸拿手的鹹燻魚。三個豐盛的餐盒應該可以讓三個大男人飽餐一噸。

　　此時劉嫂從蒸籠中取出用大竹桶裝著的湯品，鳳姒好奇的探過頭看問著：「那是什麼湯？好特別。」

　　劉嬸得意的說：「香菇冬筍排骨湯，前陣子和大郎到後山挖筍，順便砍了些竹子回來做水管接水用。兩位皇子和大郎玩了好幾天做了很好用的接水管，我看剩下的竹子可惜，就拿來裝給皇上用的湯。我問過老太醫，老太醫說很好，竹子也是清熱解毒的用具呢。」

　　「您看，湯蒸好了再用油紙包住封口就不容易灑出來了，很方便。」劉嬸獻寶似的將三盅湯品放再另一個大漆木盒中，再疊放在三個餐盒上頭。

　　此時衛影已來到廚房外頭，對著鳳姒說道：「稟告娘娘，放在微臣房裡的物品，微臣已分批運回去了，現下就等這最後一批保命木盒了。」

　　「什麼保命木盒，一個時辰已過了嗎？」

　　「時辰未過，不過若少了這批木盒，臣就算提早半個時辰回去，也難保小命，所以臣稱之為保命木盒。」

　　「瞧你說的，都準備好了，進來提走吧。」鳳姒好氣又好笑的說著。

　　此時衛影方走進廚房，看到桌上兩大落的的漆木盒，雙眼馬上一亮，臉上展現百年難得一見的微笑口中並說著：「看這份量，應該可以讓微臣好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並且還可分得一些殘羹剩餚。」

　　鳳姒聽到後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皇室有多虧待你這位內禁衛大統領呢？看樣子我可要找個時間好好說說龍三了。」

　　「別，別，娘娘您千萬不要責備皇上的不是，微臣求您了。只要能讓皇上心情愉悅的上朝，微臣受點委屈是不打緊的。」衛影非常言不由衷的說著。

　　「好了，快回去吧，若再晚了，我怕大老爺脾氣一來就直接殺過來了，到時我可就保不了你了。」鳳姒好笑的看著衛影。

　　衛影聽聞後馬上抄起兩落的木盒，施展起輕功霎時不見人影。

　　此時劉嬸張大嘴訝異的說道：「從來沒見過統領大人笑過，而且還說了這麼多話，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來統領大人是可以用吃的來收買的。」劉嬸說的頭頭是道。鳳姒聽聞後哭笑不得，但也只能搖搖頭隨劉嬸自己猜想去了。

　　一刻鐘後御書房內。龍三拿著木盒坐在龍椅上大口吃著晚膳，衛影和姜喜在階下端著木盒也大口大口吃著相同的晚膳，而從御膳房傳來的膳食則擱在外廳沒人願意去動他。

　　「還是小姒兒了解我，知道我不喜歡御廚做的膳食，還記的要為我準備晚膳，真是太貼心了，不枉我從她十歲起就用心教導。」龍三一面大口吃著，一面喝著竹筒裡的熱湯，吐出一口大氣後，繼續努力的吃。

　　等吃了半飽又有心情算帳了，就一面吃一面的問起衛影來著。

　　「我讓你早去早回，結果你這一去就是一個時辰。看你的樣子還洗過澡換過衣物，你說除了餐盒外還帶了些什麼回來，要是你答的讓我不滿意，哼，後果自己看著辦。」

　　衛影灌下一口湯後開口說道：「娘娘因為要挑東西還有準備您要的東西，所以用了一個時辰已經很快了。娘娘給您準備了，一罈新開封的蜜梅釀，兩斤桂花茶，一罐肉醬，新納的鞋三雙，兩件新皮襖，還有這六盒點心。」衛影小心翼翼的說著，說完又大口扒進一口飯。

　　「你私下污了些什麼東西？」

　　「皇上，微臣不敢污東西。只是娘娘心慈，酒，茶葉，肉醬都替微臣和喜公公，各留一份，以備不時之需。娘娘說了，您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再去取。」

　　衛影說完遞了個眼色給姜喜，意思是要姜喜幫忙說話，要是姜喜不幫忙，他可是會將他那一份給吞了。

　　姜喜這個大內權力最高的公公，平常沒啥嗜好，惟獨對娘娘釀的酒和茶沒抵抗力。

　　此時姜喜也開口說了：「小豆子前幾天告訴奴才，娘娘這次多釀了酒，也多焙了些茶葉，一定夠您用的。」

　　龍三聽完後才放心大口繼續吃飯，並交代說：「等等吃完，將小姒兒給我的東西拿來讓我先看看，小姒兒親手做一定是好東西。」

　　此時龍三就不再計較了，快樂的用膳，等著看寶貝。

　　龍三和鳳姒在親近的人眼中都是實在的人。雖然貴為帝后，但是私下相處時依然保有原來的樣子。

　　龍三說的，皇帝也是人，不是神，有七情六慾，有喜怒哀樂，沒有任何的東西值得他放棄當一個凡人的權力，就算是當上皇帝他也要當個像凡人的皇帝而不是像尊神一樣被人膜拜的皇帝。

　　龍德五年春秋文武大科。龍三大殿欽點，狀元，探花，及榜眼，餘三甲登科之文武舉子共計文生二百人，武舉人三百。

　　龍德五年端午。德妃陷害鳳皇后失德之事被揭穿。廢德妃為庶人，貶詆出宮為尼。

　　丞相教女無方，皇上唸其為大皇子之外祖，且為兩朝元老，故特令其辭官告老，安享餘年。

　　龍德帝欲迎回鳳后遭拒，帝認失德，下罪召己。

　　鳳后有生之年不立后，太廟宗祠簿立鳳后名為帝妻，特賜冷水院於鳳后，冷水院中不受皇室宮規所制。

　　鳳后亦不統掌後宮，後宮由帝自掌，眾人不得涉之。　　　　龍德史錄

　　龍德五年六月，紀大學士，盧大學士，因承辦大科及整頓翰林院有功，昇任為左右丞相，互為肱股。

　　新科狀元任翰林執士，其餘文生皆入翰林院實習三月，待適應朝政後分發各部。

　　龍德五年七月，何將軍因盜賣軍備及通敵事發被逮入天牢，其罪理當誅九族。但察其罪尚未累及底下兵眾及妻砮。何將軍秋決、何貴妃貶為庶人遣返私家，家產充公，遣返原籍，三代不得入京。

　　何貴妃遣返私家後於年底產下一子名龍凡，是為皇二子抱養宮中。

　　龍德五年中秋，武舉人隨帝秋圍。

　　龍三於狩獵過後當場欽點武狀元以及各將領。隨即御賜戰袍，分派到邊疆各地軍營。並令所有新軍官需於三個月內重整軍備，於年底回京戍職，務必於最短期內重振龍祥軍威。

　　龍三歷經五年的精心籌劃，終於在龍德五年底將朝政及軍權皆擁回自身。

　　龍德五年冬至午，龍三於宮內宴請眾功臣，君臣賓主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