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筆】　　第　六　章

　　那張年輕的面孔多麼奇怪啊！
　　清瘦潔淨的臉容上，竟有著八十老嫗般的滄桑。不笑的時候，像是擔著全世界的所有憂慮，笑靨乍現的時候，又宛若春花迎著陽光飛舞般的燦爛。
　　第一次看到姒冰雁的時候，廖志文心裡這樣想著。
　　這樣一個清清秀秀，文文弱弱的女孩，竟能將一幅幅屬於男性的爭鬥、生命的掙扎以及靈魂的吶喊，表現的如此淋漓盡致？
　　原先他是那麼不樂意來看這個畫展，畢竟；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就算是擁有天縱才藝，也未必能有洗鍊的筆觸，更何況是像『邊城征聲』這樣特地而嚴肅的主題。
　　但是；當他站在第一幅畫前面的時候，廖志文不得不承認，這個年輕的女畫家——姒冰雁——她絕對稱得上是一個優秀的天才畫家。
　　儘管他對繪畫的欣賞並不具有專業素養，儘管他對這類的主題不甚感興趣，他還是讓自己沉浸在一幕幕的歷史洪流之中，沉浸在整個會場氣氛的震撼之中。
　　於是；彷彿依稀，他嗅到了汗水的臭味、嗅到了死亡的血腥味。
　　就拿他眼前的這一幅畫來說好了——廖志文感受到風在颯颯的吹，風吹送著血腥的味道——整座城就像是浸在血泊之中。城牆上、長街上橫豎著一具具的泊血屍體，四週一片征戰後的死寂，只有風吹著落葉飄蕩，蕭蕭落葉的聲響似要破畫而出。讓整幅畫呈現出秋聲的蕭瑟，戰場的蒼涼。
　　在每一幅畫前廖志文越站越久，他在每一幅畫中都看到了「莫麟」，他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他和莫麟是相識了十多年的同學兼好朋友，彷彿透過這個女畫家的彩筆，第一次認識到莫麟的深度與內心世界，這種感覺真是既奇特又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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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麟回到了新社老家。
　　是的。他在金融業已經是個；名利雙收的重量級人物。他把一生中最精華的青春歲月奉獻給老闆，老闆也用豐厚的報酬回報他，他沒什麼好抱怨的。但是；此刻的他身心都已經枯竭了。
　　離職後，莫麟發覺原來一個人也是可以這樣；簡單舒服地過生活。
　　第一個月；他全面性的放逐自己，開著他的白色帝馬在台灣每個區域晃蕩了一個多月。有時他到海邊領略大海的激昂澎湃，有時上山以體能與大自然搏鬥，最多時候是走在各個大小城鎮、農田鄉間無目的的漫遊。
　　莫麟讓自己的身心放空了一個多月，當他覺得夠了的時候，便回到了台中。
　　回到台中後，他也沒有停留很久，整理打包好了一切的事務，帶走衣物跟幾樣重要的紀念品，他把現居的別墅交脫給仲介公司委賣，然後毅然決然的搬回到新社老家。
　　回家後，他跟老父做了幾日的商議跟溝通，將他的構思詳細的告訴父親，說服父親從傳統農業轉形到經濟農業，將家中七甲多的梅林跟桃林，重新規劃成主題觀光農場。
　　取得父親的同意跟大力支持後，莫麟彷彿又恢復到十多年前；剛自軍中退役時的年輕鬥志，他全心全力的投入到理想的建設之中。他奔波於縣政府的農業局、建設局、光關局等處，他仔細的研究附近山地的農林生態研究調查，夜裡；兜著電腦分析、計算、編寫企劃書。
　　他將十年來的積蓄全都投注在『月黃昏山城』的建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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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畫展的成功，出乎姒冰雁的意料，雖然楚逸群一再的像她保證，她依然沒有太大的信心。因此當首輪在台北展出的時候，除了她保留的執意保留的七幅畫作，全部都銷售一空時，冰雁真的很訝異。這次回到中部展出，已經是純為展覽。早已無畫可賣了。
　　畫展的成功並沒有帶給冰雁任何的喜悅，每次當她走到畫作前，看到「此畫為○○○先生收購」的紅字條時，心中的不捨與失落真是難以承受之痛。
　　最叫冰雁失望的是，「他」一直都沒有出現。
　　今天冰雁一如往常穿著褪色的牛仔褲，寬鬆的大Ｔ恤，長髮編了一個大麻花在背後。一早「文英館」開門時她已經到了會場，她總是不放過每一個來看展覽的民眾，何況今日又是周日假期。
　　一個早上她都在失望中度過，並非看展的人潮少，而是今天已經是畫展的最後一天了，如果「他」再不出現，冰雁知道能夠尋到他的機會將更加的渺茫。到了黃昏時，「文英館」關門的時間近了，展示廳已經剩下沒有幾個人，冰雁的心情越來越低落……
　　然後——冰雁注意到廖志文了。
　　他和一般的收藏家或者愛畫人士非常的不一樣，他的身上散發著一種成功的社會人士氣質，像一隻驕傲的孔雀一般，但是繪畫顯然不是他的領域。
　　會吸引姒冰雁注意到他，是因為身邊有兩名女士，一位是身材非常高挑美麗的小姐，一位是氣度雍容的年輕婦人。她們多次以驚訝的聲音提到「墨林」兩個字，因而引起了冰雁的注意。
　　於是；姒冰雁慢慢的靠近他們，聆聽他們的對話。
　　「你看，這個模特兒是不是墨林？」
　　「墨林哪時候當起模特兒，怎麼都沒聽你說起？」
　　「我敢打賭，這個模特兒一定是墨林！」
　　那名年輕的婦人不斷的發出驚嘆的問題，那個微胖高大的男人始終沉沒不語，但是他的神情卻越來越嚴肅，看畫的專注力也越明顯。
　

●‥待‥續‥●

劍‧疾風手札★07:41 2006/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