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洪偵探社–天若有情天亦老（一）

金銅仙人辭漢歌／唐／李賀

茂陵劉郎秋風客，夜聞馬嘶曉無跡，畫欄桂樹懸秋香，三十六宮土花碧。
魏官牽車走千里，東關酸風射眸子，空將漢月出宮門，憶君情淚如鉛水。
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攜盤獨出月荒涼，渭城已遠聲波小。

 
　　沈娟簡直就不敢不相信，她的叔公——會活到了這樣的年紀——都六十八歲了，竟然還是個執業中的活躍偵探。
　　偵探？
　　這個職業在台灣似乎沒那麼有名氣，也不受大部分人的歡迎與喜愛，一說到「徵信社」，一般人的觀念就會想到負面的感覺，但是小洪叔公卻是引以為自豪。
　　他這麼說︰「我可是台灣最優秀的偵探！」
　　當沈娟拎著小皮箱跟著小洪叔公到他的辦公室的時候，她並沒有看到任何的招牌，那是在市中心老舊的街道上的店面。
　　店裡店外都沒有店招。老舊的店面用深咖啡色的厚木裝修著門面，只留下一個帶著透明玻璃的小門，門裡掛著一張圖形奇怪的窗簾。
　　店裡面只有一排的長凳子，一看就知道是給等待的客人作的區域，旁邊的書報夾有各是各種的雜誌和贈品善書。
　　一張古董級的書桌就擺在入內的另一扇門邊，書桌上還有一盞圈著錫製燈罩的電燈泡。書桌後方坐著一個……滿頭白髮，還打著毛衣的老太太……沈娟不知道她是誰，小洪叔公只說︰
　　「那是妹妹。」
　　沈娟愣愣的跟著小洪叔公往「妹妹」看守的那扇門裡走進去，她仍然不斷的轉頭好奇的看著這位資深「妹妹」。
　　經過這扇門就是小洪叔公的辦公室。
　　辦公室裡有一套古董的咖啡色皮質沙發，一張橫茶几，一座老舊的資料櫃跟辦公桌。
　　沈娟很失望的發現，小洪叔公的辦公室裡面，看不到一絲絲的現代設備，所有的東西，小至垃圾桶，大到辦公桌、櫃都是那麼多古老沉悶。
　　「嗯，這裡是我的辦公室。」小洪叔公像隻驕傲的公雞，向四周巡視的看著，點著頭說。
　　沈娟的心中卻打了許許多多個問號。
　　小洪看到沈娟眼中並沒有一絲崇拜的樣子，索然無味的說︰「算了，妳一定累了，我先帶你回家休息好了。」

　　沈娟在小洪叔公家裡住下了，白天她到附近的中學唸書，晚上就幫著小洪叔公整理房子做晚餐。
　　當小洪叔公第一次帶著沈娟走到辦公室後面的廚房，拿起牆上的電話，輸入一長串的數字之後掛上電話，廚房邊的一道不鏽鋼門突然打開，露出了一道長樓梯，這時沈娟的眼中閃著的確實驚愕與崇拜。
　　然後，最讓沈娟崇拜的人，卻是「妹妹」。
　　後來她知道了，「妹妹」是小洪叔公的秘書、夥伴、甚至可能也是女朋友。
　　「啅，什麼女朋友，她哪配得上我，頂多只是紅顏知己。」小洪叔公這樣說的時候，沈娟嘴巴裡的一口飯差點噴出來，也差點噎著了。
　　小洪叔公的家有四間房，最小的一間房是叔公的臥室，最大的是他的資料室，一直都上著鎖，沈娟只在門外看過，那裡面全都是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方放滿了卷宗、和大大小小的鐵盒子。另一個房是書房，最後就是沈娟的臥房了，所以小洪叔公並未與「妹妹」同居。
　　後來沈娟就叫「妹妹」姨婆。

　　妹妹姨婆是個豁達爽朗的人，頭發已經花白花白的，可是卻剪得一頭齊耳的學生頭，皮膚白皙有點老人斑，但是還是很有光澤，她笑起來時眉梢眼角都佈滿了皺紋。她的身材保養極佳，看上去一點都沒有小老太太的佝僂，走路依然穩健神采。
　　她對著嚴肅沉默的沈娟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人啊，任是怎樣都敵不過天，我像妳這樣年紀的時候，總認為三十歲就是一個人的極限了，怎麼樣我也不要超過三十歲，當個醜女人事件多可悲的事情。然後不知不覺的我又活到了五十，那時我也想啊，過了五十多累人，這不是跟自己也跟別人過不去嗎！但是妳看，我還是一直一直的活著啊！不但快要七十歲了，轉眼再過幾年不就也要過二十一世紀了嗎。所以啊，ㄚ頭妳瞧，何必硬要跟天過不去呢，開心的過每一天最重要。」
　　看著沈娟呆滯的樣子，她又說︰
　　「ㄚ頭啊，年少的時候就快樂的做個孩子，長大後就認真的負起責任做大人，等到了四十後就名正言順做中年人，六十到了，自稱老人家也無所謂啦，能有言論免責權不也挺好的！」她就是這樣，年過花甲依然是精神奕奕的。
　　所以妹妹姨婆一直都是沈娟的偶像。對於這個現象，小洪叔公就常常說沈娟一點品味都沒有。

　　上了大學，沈娟開始在課餘假日時，到小洪叔公的偵探社打工，小洪叔公每個月也很正式的發給她一份象徵性的薪水。
　　但是，沈娟卻發現，她發呆的時間比任何時候都多，每個月拿著薪水都覺得心虛。
　　「小洪偵探社」的生意非常的清淡，大一上學期過完了，一宗生意也沒有。
　　「小洪叔公真的是偵探嗎？」她曾經疑惑的問妹妹姨婆。
　　妹妹姨婆頭也沒抬的，一邊打毛線，一邊驕傲的說︰「最頂尖的一個」
　　雖然「小洪偵探社」的生意非常非常的清淡，但是每日川流的人卻很多，從早到晚都會朋友來找小洪叔公泡茶聊天，沈娟的工作就是幫他們泡茶，和聽著他們臭屁的針鋒相對。
　　直到有一天的下午，掛在門上的風鈴又響起，沈娟不經意的抬起頭，看到了一名比小洪叔公還要老的陌生女人走進來。
　　她嬌小的全身都籠罩在珠光寶氣的光環中，穿著名牌的洋裝、毛皮披肩。一看就知道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她的身旁有個三、四十歲的英俊男人，小心翼翼的參扶著她。
　　「盛夫人，什麼風把妳給吹來的。」妹妹姨婆看到她，眼睛一亮，立即的上前招呼她。
　　「小洪在嗎？」她問。
　　「在，但是他現在已經不接案了，陌生人的案子他都一蓋不接，我怕……」妹妹姨婆為難的說。
　　「你去跟他說，是老歐的介紹我來的。」那個老夫人說著。
　　「好，那妳梢等一下，盛夫人。」
　　不一會兒，盛夫人和那名英俊的男人就給請進小洪叔公的辦公室。
　　這個案子是沈娟在「小洪偵探社」裡打工後，所知道叔公接的第一個案件。

⊙ 待 續 ⊙

00:25 2006/5/24．劍．疾風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