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你心換我心＜六＞

　　紹國棟覺得足下的地面也開始崩塌了，他最後的掙扎著，「誰？誰回來了？」
　　盧萍半嗔半驚的瞪著他。國棟心虛的喃喃著︰「啊……他回來了。」那朵白玫瑰，那個捏碎了她的心的人終於回來了，他連最後的希望都破滅了。
　　國棟聲音都發抖了，「他回來了，又來哄騙妳了？」
　　「不，他太太過逝一年了，他自由了。」
　　他的聲音尖銳且苛薄：「世界上有那麼多的女人，他為什麼偏不放過妳？他要幹什麼？」
　　「他說……他還是愛我……十幾年都沒變。」盧萍並不比國棟鎮靜，她的聲音驚慌失措。
　　「你相信他嗎？」國棟冷笑的問。
　　盧萍不語的轉身哭泣。國棟心中升起的一股怒火，不禁恨起盧萍的軟弱。
　　「妳打算怎麼辦？回到他的身邊？」他用壓抑的怒氣問她。
　　「我不知道。」盧萍搖著頭，長髮已經雜亂不堪。
　　「妳不知道？」國棟尖銳的問：「在他這樣傷害妳……妳竟然不知道跟怎麼做！」
　　他倏然的止住，不再說了，紹國棟不要自己成為一個爭風吃醋沒氣肚的男人。過了很久很久之後，他才說：
　　「妳自己想清楚吧，妳的任何決定，都將關係妳自己的未來，只有妳自己才當知道怎麼做對妳自己最好。」
　　盧萍用他的手帕擦乾眼淚，小聲的說︰「你一定覺得我沒用吧，十二年了，十二年還忘不了一個人！但是國棟……那是你沒有真正的愛過，你不會了解愛一個人的感覺，十二年來他一刻也沒有離開我，他時時刻刻的在我心裡；夜裡的孤獨寂寞，晨醒時的失神恍惚，他都永永遠遠在我這裡，」她握著拳頭，放在左心房，「如今他回來了，他正在招喚我……」
　　國棟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她絕望的喊著，「你仍然不了解，對不？」
　　「是的，我是不了解，」國棟平靜的說：「我只了解我的感情，我對妳的愛也是如此，如果妳不珍惜而要離開我，我也會一生一世的記得妳，但是那也是我的選擇。不論我會怎樣思念妳，都是我自己的事。妳也無需要我的了解，就算妳捨我選他，我還是會維持自己的尊嚴，並且祝福妳。」
　　盧萍緩緩抬起了頭，眼神彷徨而無助，求救的說：「國棟，我需要你的意見，教教我……我該怎麼辦？」
　　「不，這一次我無法幫到妳」國棟殘忍的說：「任何的選擇都在妳。」
　　說完後，國棟便轉身離去。

　　回到自己的家中，國棟獨自抱頭痛哭，眼淚自眼眶汨汨的湧出，全身的感覺炙熱而酸痛。
　　脫離兒童期後，他便沒有哭過，如今卻在地毯上傷心的痛哭流涕。「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逢傷心處。」，這句話說得很對，哭泣也是宣洩感情的最好辦法，哭過了，精神也鬆弛了，儘管還是心痛，但是也就沒那麼難過了。
　　國棟知道，他已失去了盧萍，雖然，他也從來沒有擁有她過。
　　但是像她這樣一個痴情的女孩子，他又不能不為她擔心，現在，他既幫不上她，也救不了她。
　　如果她就這樣回去那個人身邊，又會有什麼結果呢？
　　她是否會幸福？
　　那個人還是她記憶中那般完美嗎？
　　有情人終能成為眷屬，現在他們之間沒有父母與妻子的介入干與，但是十二年的鴻溝如何填平？
　　盧萍根本沒有想到這些問題。
　　
　　盧萍失蹤七天了。
　　第一天到第六天她都不在，她家和店裡的大門都深鎖著。
　　六天裡都沒有盧萍的音訊，國棟的心慌極了，每日九點就等到店門口等候。以前，每天他們就算沒時間見面，總會通一次兩次電話。才經過兩天，國棟足足瘦了一圈，如今就連他也不相信「時間會治癒一切傷痕」這句話了。
　　夜裡他會夢見無窮無盡的歲月中，他一個人渡過，淒冷寂寞的渡過每一天。失去了盧萍生命似乎也失去了的意義，然後他會在驚極的呼叫聲中，把自己給驚醒。
　　然後又是一整夜的失眠、吸煙、喝酒……到了白天更百般無聊，他連鬍子也懶得刮了，就這樣一個鬼德行去上班，九點半一到，他就到「心の彩繪」站崗，下了班，就到她家門口守候。
　　他會心絞痛的念著︰「盧萍！盧萍！」
　　他會喃喃自語的說︰「難道妳真的隨那個騙子而去，盧萍？真的不在乎我的死活了嗎，盧萍？」

　　第七天來開店門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美麗女人。也是一個濃眉大眼的長髮女人，這個女人另有一份秀氣的滄桑與成熟，但是她不是盧萍。
    國棟渾身無力的癱靠著牆壁，彷彿就此昏死過去了。
　　他知道盧萍走了！
　　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那個開門的女人看了國棟好一會兒，向他招招手。國棟呆呆的望著她。
　　她說：「你是紹先生嗎？能否請你進來敝店一下，好嗎？」
　　國棟扔掉煙蒂，酸楚地走進「心の彩繪」，一定是盧萍有話託她傳達。
　　「紹先生，」國棟進來後，她說：「盧小姐拜託我跟你說，她說『我想了很久很久，只能跟你說聲對不起，但是他回來了，就算他對我再不好，她仍然還是愛著他，只要他肯回頭，我也不計較以往的一切，只能跟你說對不起！』嗯，這就是她要說給你聽的。」
　　國棟的心在這一刻間徹底的碎了。「好……」他彷彿聽見自己不知所衷的聲音說；「好得很，很好！」
　　「紹先生，請你不要傷心。」
　　「沒事！」他說。
　　「這家畫廊她已經頂讓給我了，她已經隨那個人到上海去了。」她說。
　　「已經走了嗎？」國棟茫茫然的問。
　　「嗯，昨天中午打完合約他們就離台了。」她從皮包裡取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禮物，「這是盧小姐託我交給你，說是給你當做紀念的。」
　　「謝謝妳。」
　　「紹先生，」那個女人忽然說：「如果我是盧小姐，一定會選擇你。」
　　國棟居然笑了，充滿了淒厲與眼淚。「謝謝妳。」

　　他沒有回到公司，失魂落魄的一路走回家。當他拆開那個小禮盒一看，竟然是盧萍最心愛，且片刻都不離身的那條項鏈。
　　他失神的望著那顆破碎的心。
　　她離開了！給他留下的是一顆破碎的心！
　　深藍色的緞帶，金色的心，裂痕中鑲著細碎的紅寶石，一顆永遠帶著傷痕破碎的心！
　　是的，盧萍真的走了，但是她在他的生命中出現過、消失過，像一顆流星，發出璀璨的光芒後殞落在黑暗之中。
　　但是他也學會了愛人與被愛。
　　他還是活著，以後的生活不管再淒苦、再空虛，他還是得勇敢地活下去。
　　他取出了那條項鍊，套進了自己的脖子。

◇ 將你心換我心–終 ◇

17:53 2006/5/22．劍．寂風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