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膚過敏。
老公說：真是神奇啊，對稱發生；可見得一定是從體內引發的，外來因素不可能這樣兩兩發生、整整齊齊地……
充滿科學精神的他，很難指望用同情、憐愛的情緒來應對我的喜怒哀樂。

有時這樣反而有種擦薄荷的效果呢。激動地發出一連串怨言、怪這人那事，他天外飛來的「評論」冷冷兜頭淋下，錯愕之際，不免也抽離了耽溺，一下子就跳開了也說不定，宛如擦了北海道的薄荷油，純天然，可外擦還可內服，冰涼卻無毒。但也不是每次都有效就是了。

小時候經常皮膚過敏的，也不知為什麼。母親性子說是風就是雨，一點小病症絕對拎著人就跑醫院；父親則完全相反，不變應萬變。台北號稱的名醫很多，老社區也總有口耳相傳的大名醫。皮膚科當然也不例外，記得名稱和宋朝大詩人相同，頗有架式。也總是人滿為患，等起來很嚇人，三五小時不算時間。所以及長，很不愛看醫生，覺得那種漫長的等待著實就是浪費生命，雖然也不能拿那時間做出什麼豐功偉業，但傻傻癡等，儘管拿本書、雜誌看著，還是很痛苦。總是去藥局隨便抓抓藥，或者用「精神療法」，反正大多數的病痛也沒有藥醫的，不是嗎？所以，被母親拖著看醫生的往事，回想起來也真佩服母親的耐心；打理四代同堂、一家子十幾二十人的大媳婦，還能不時抓著這個那個小孩甚至狗狗看醫生，時間管理之道，母親不學自通。

已經國中的我，躺在名醫的看診台上，四周並不清場，前面、後面的病號與陪疹家屬皆可將頭伸進我的身體上方共同問診。雖然發育還算遲晚，但，要當著這群人面前掀衣坦腹，還是尷尬。遲疑之際，往往是母親快手快腳了事。

「厝內有養寵物沒？」醫生總是這樣問，不是問吃了什麼海鮮、不新鮮的食物，大約就要怪寵物了。
「嗯，有狗。」
「看你要狗還是要女兒？」

母親蒙了不白之冤，狗當然都是我們吵著要養，養到最後都變成母親的職責。

不過，近年來的科學家研究又有新的看法，認為小孩從小與動物生活，反而比較不會過敏。

幸好我們沒有因為醫生隨口說說就棄養愛犬。狗也一直都有養，皮膚過敏也久久就要發。倒是結婚後，似乎就沒發作過。但也無法就此判定什麼，畢竟「婚前」的時間長度有「婚後」的三倍有餘，兒童時期的抵抗力也比起成人差，次數趨減也是合理，而寵物，婚後沒養狗，但養了四隻貓，要說起「污染」，大約有過之無不及。

沒預警地就過敏了。正好前一天都沒吃任何海鮮、辛辣、燥熱的水果；只好歸咎於「壓力」。雖然這因素打從有點體認到自我存在就有的，要當病因多少也牽強。但只要原因與「貓」無關，老公就安心（只有涉及貓，他才會難得地有些可愛的非理性一面）。

發作的部位的確「有趣」，雙手肘部內側（可有專稱？）、胳肢窩、腹股溝；就這樣，兩兩對稱。當然癢，大約皮膚過敏沒有不癢的吧？癢的時候真的寧願用「痛」來換！說到「癢」，不禁想到有回去德國羅騰堡旅行，這座觀光古城內有間「犯罪博物館」，陳列相關的文物，其中有一幅古畫，描述罪人受罰的情景，除了戴上怪面具遊街、罰站外，有個罪人被脫了鞋襪，光腳卡在枷架內，人坐在地上，旁邊有小孩圍觀，拿著鵝毛、茅草搔弄罪人的腳底。看到這畫，忍不住笑出聲。「癢」這件事，說來是小，卻也要人命吧？

癢到最後還是去排長龍，這回看的是中醫，因為靠近住處，又是台北最有名的（這些「最高級」的指稱，從來都沒人懷疑過，也無從比較）中醫師。雖然之前有別的毛病找過他，似乎也沒有很神奇，但，畢竟都是小病，可能無法測驗出醫生的功力。老公先花了半小時掛了號，說過兩小時再去。兩小時候，擠進洶湧的人群，發現號碼已經過了，第二條人龍開始再排了起來，原來大家都先掛好就跑，逾時的人只好另外再排隊。一個小時後，輪到我了，手放上診脈的小枕頭，醫生按了不到五秒鐘，換手，還是五秒鐘。還來不及秀出胳肢窩的紅疹（為了要能方便穿脫，我還在家研究了半天），醫生已經說「好了」。等藥打包的時間大約二十分鐘，一千兩百元就這樣花掉了。

有效嗎？我不知道，因為才吃了三包；但我推估這些小毛病，大約一週都會自動消失，除非這些是某些重症的前兆。但既然醫生認為沒事，或許就不用自己亂想吧。

就像我母親，藥丸送入口，病就好一半。通常，我只要看到醫生的臉，病就會好了。大約我對這位醫生的信心不夠吧？所以兩隻手還癢得要命……其他部位幸好比較能忍受，否則抓起來還真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