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漢俳～楊槐~附散文一篇

     老友自北京來信；信末附「漢俳‧詠楊槐」一首：

紅豔櫻花綻，難忘楊槐香滿院，素白少年餐。

並加‧註：（南園有一楊槐，春來白花放香掛滿樹。一年，嬸，二姨等給大家做了蒸槐花美食，至今難忘。）

那應該是我離家以後的事了，好友能在我離開之後，仍去探望我母，心中十分安慰、感激。因此也思想起那兩棵母親手植的楊槐樹來。

那年我是六歲吧！記不清了，但卻是我的第一個記憶，我們一家四口乘坐一輛牛車，搬家到楊家路南園。南園，原是我家的果園別墅，但是，我們搬回去時，一棵樹也沒有了；那只是個非常廣大蔓草叢生的大院子。矮而破的土牆內，西北角上有個小小的庭院；母親就在小庭院裡栽了好幾棵樹苗，但是，只活了兩棵楊槐。到我入小學時，楊槐已長得兩三丈高了。

楊槐也叫洋槐，又叫刺槐。大概也就是因為它有著渾身尖刺的護衛，才未被我和頑皮的弟弟，以及弟弟的小朋友搖晃攀爬，它才得以長大成材吧！據說，楊槐是從歐美傳入國境的，生長甚速。葉子也是羽狀複葉，不過比本槐較小、較薄、顏色較淡。木質不及本槐堅實；但亦可供作枕木、礦柱、器具等之材料。不修剪，還可作籬笆之用。

小庭院裡的兩棵楊槐樹，卻經母親修剪得術幹挺拔，亭亭如傘蓋。冬天，槐葉落光，猛烈的西北風，把細枝吹掉；一夜大風雪，次日開門一看，有如粉妝玉琢的枝柯，襯托得小庭院也不俗了。

春天，你只要發現一顆豆大的小苞，過不多久，滿樹枝都是綠葉了。四、五月裡，淡黃泛白的楊槐花，一串串的掛在綠葉間，幽濃的香氣飄送到大門外。

我久已忘了的蒸槐花美食，經老友提起，心頭一凜一痛，從前種種就如排山倒海而來了。記得母親將槐花洗淨晾乾，拌以乾麵粉，放在蒸籠裡蒸熟。取出置淺盤中，拌以醬油、醋、麻油、香蒜泥等作料；那真是難忘的美食。此外，母親也以同樣的方法蒸紫藤花、薺菜等。那些美食今生再也吃不到了。

當年夏夜裡，我常躺在楊槐樹下的竹躺椅裡，從枝葉間凝望星天，編織著多彩多姿的美夢，直到東方破曉，曙光出現………。

四十二年之後（1988年），我回鄉探親，楊家大路變成一條小巷，南園，我家故址正在興建工人宿舍；南園連影子都不見了。讀著好友的「詠槐」，真是欲哭已無淚。　　　　（2000/7/17刊於青年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