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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19 07:43:00瀏覽157|回應0|推薦11 | |
「報告營長:陸軍二五0師九一旅步三營第三連副連長高民法報到。」 腳跟靠攏、五指伸直併攏、中指貼齊褲縫。進訓部隊上尉聯絡官高民法在訓二營部會客室向營長邵燕傑行舉手禮,中氣十足鏗鏘有力。 「你來啦!又一年囉!」邵燕傑笑著回禮,請高民法坐在他右前方。「部隊已進東勢?」 高民法又一個標準舉手禮,然後坐在藤椅上,和邵燕傑斜隔著半張長方形玻璃藤桌。「報告營長:部隊已到達天冷,下午會到,晚上就可以開伙。謝謝營長關心。」 「你們營今年來了五百多人,有新兵也有老兵?」 「是。三分之一是新兵。」 「十月了。今年時間科目和去年相仿,你都搞得滾瓜爛熟了,還有老兵帶新兵,一定平安順利,你沒問題的。」邵燕傑微笑點頭。像是肯定,更像是一種期待。 高民法一百七十公分的中等個子,總能將自己打理得順適穩妥,讓自己看來十足就是一個部隊中充滿朝氣的中堅幹部,如果是那種可以直接印在九三軍人節海報上的那種樣本那就更好了。邵燕傑點頭微笑看高民法,無論高民法是不是充滿朝氣的中堅幹部,即使是被印在及三軍人節宣傳海報上的那種,他都沒有意見,他滿心期待的不多,只盼真能平安順利,別再出事就好。 去年高民法連上一名阿兵哥在訓二營福利社後方衛哨值夜,星空靜涼如水,舉槍轟然自盡,事後調查疑因與女友感情生變,一時想不開鑽牛角尖而自殺。高民法因「未盡督導查核之責」被記一支大過。邵燕傑雖無關此案,但意外發生在他的營區,喝水塞牙縫穿道袍撞鬼,流年不利兼犯太歲,被記一支申誡。 「報告營長:保證沒問題,連長和我一定全力以赴,請營長放心。」 「一生軍旅一世風險,萬事皆無十拿九穩,除平日防範,還得順風順水靠點運氣。」邵燕傑話風一轉:「大同。把那張紙條拿來。」 李大同將何昌勳數天前打掃福利社拾獲的借條交給邵燕傑,邵燕傑沒瞄半眼直轉高民法。「這是你的吧?」 「怎……怎麼會……有這個?」高民法撐臉如變色烏賊,青白紅黑亂轉亂印。 「這是前幾天打掃福利社撿到,是你的吧?」邵燕傑面帶微笑。 高民法似橫眉似豎眉似點頭非點頭。「可是……可是……怎麼會?當初蔡政欣和我說借條遺失,就重簽借條,我也陸續還他……」高民法說得有些心急,猶疑看著邵燕傑,邵燕傑也正瞧著他。 「報告營長:這上面寫三十三萬,但我後來大部分都已償清,他不會為了區區幾萬塊自殺吧?」高民法似有委屈,滿腹無奈。 「借款是你們私事,只要不牽涉命案,我都不過問;但意外發生在我的營區,我職責所在,只是將紙條物歸原主。」 高民法說,去年他手頭緊,知蔡政欣家境優渥,前後五次共向蔡商借三十三萬元,言定麗陽結訓前將欠款全數還清,在償還三十萬元後,未料蔡政欣自殺,他就自包一萬五千元白包,再以同連弟兄名義包一萬五千元還清。高民法說,因蔡政欣父親反對兒子和外人金錢往來,故蔡政欣借錢之事父親並不知情,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又不能讓蔡父知兒子仍和外人有金錢往來,才以白包還債。 「報告營長:此事千真萬確,你可向蔡家查……」高民法努力為自己辯解,語意清晰卻似有口難言。 「沒事沒事,如今事過境遷早已雲消霧散。」邵燕傑離座站起,高民法從藤椅上如彈簧般跳起打直腰桿,面容驚疑又似滿腹委屈。邵燕傑拍他的肩,高民法抬頭挺胸如同瞬間被電擊。「謝謝營長」。 「部隊下午就到,有事直接過來,反正營部很近,先忙你的。」 「謝謝營長。」高民法再一個標準舉手禮。皮鞋腳跟卡地一聲緊靠一起,宣示百分百的效忠。 在高民法踏進訓二營長會客室前一天。已退伍半年的鄒至中來到營長室,坐在和高民法相同的藤椅上。邵燕傑將同一張紙條遞給鄒至中,鄒至中肯定他看福利社期間從未見此借條。鄒至中說,他和蔡政欣同鄉且國小同班,二人同梯入伍,他被選進空特,蔡政欣則進入野戰師,未料兩人麗陽巧遇,鄒至中請蔡政欣至福利社小酌,蔡政欣提及連上弟兄皆知他家雖非富可敵國卻也堆金砌玉,於是有人向他借錢流通,雖未提及借款人對象金額,但都會留下借據。 鄒至中說,蔡家在雲林虎尾高門大戶,混黑道湯水水,開賭場錢多多,赫赫有名,當地人皆畏蔡家三分;他也知蔡父蔡文斌寵溺獨子,蔡政欣從小到大吃穿無虞,錢來伸手飯來張口,討金要銀從無缺口;但蔡文斌嚴格要求蔡政欣不得和外人有金錢牽扯,當然大夥共同吃喝玩樂不在此限,但絕不可有金錢借貸往來投資,因為只要扯上錢,許多事就變了。 蔡家混黑道,對錢財往來金進玉出百般清楚界線分明。蔡政欣和外人若有金錢糾紛,一旦父親知悉,鐵定打斷他狗腿。鄒至中說,蔡政欣唸國中曾借同學三百元,東窗事發被父親知悉,雖未打斷他狗腿,但也抽出幾條青黃紅紫。蔡政欣遇鄒至中,手指著被老爸抽的紅線說:「你看,我老爸把我抽成紅斑馬了,我感覺好像腿真的快要斷掉了耶……」被鄒至中譏:「別那麼沒出息好不好?」鄒至中說,蔡政欣見父如見虎,因他是獨子,老爸眼睛無處看,只能整天盯他看。至於高民法究竟有無還錢蔡政欣,鄒至中則不知。但他記得出事前一天晚上,蔡政欣至福利社買泡麵,當時蔡政欣和他說,隔天他生日,要帶女友出遊吃喝;更爽是當晚會有人欠帳還錢,隔天正合用。 「蔡政欣可說誰會還錢?」邵燕傑問。 「沒說。」 「但……報告營長,出事當時,我雖說離營休假,其實在福利社和人喝酒……」鄒至中說,當初未說是因說了鐵定被處分,且他將退伍,無需惹事生非自找麻煩。 「現在可以說了吧!」 「可是和我一起喝酒的有人還沒退伍……」 「一定又是唐國基那一票,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 鄒至中瞪大牛眼看邵燕傑。邵燕傑笑說:「營裡就這幾隻小貓,如果我都管不住,這個營長還用幹?你還常跑伙房喝,禮上往來。」 鄒至中傻傻兼投降看邵燕傑,蹙眉吞吐說,案發當晚他和唐國基等人深夜讌飲,蔡政欣站凌晨二點三衛兵,因他和蔡政欣熟稔,故意開窗喊蔡政欣進屋共飲,但再笨也知衛兵翹班溜去喝酒搞不好會被槍斃,蔡政欣根本沒膽來。他和唐國基的伙房班弟兄一直喝至凌晨二時多,就在唐國基等人離開未久就聞槍響。 鄒至中說,槍響時他在廁所上大號,雖半醉半醒,但如此大聲不是槍響才有鬼,心知不妙,趕忙穿褲拉窗透小縫外看,蔡政欣已倒臥地上,他嚇得魂飛魄散不知所以,未幾聽屋外阿兵哥吵叫聲近逼,趕忙上床裝睡裝死。 鄒至中想法單純,完全利己出發。當時若有人知他在福利社,和自殺現場僅一牆之隔,鐵定抓他查問;但他喝得東倒西歪面如紅蛋,此時見人自尋死路何敢現身?幸好隔天休假,福利社大門早已高掛停業牌,全天下都以為他離營休假,自然不會問他,否則阿兵哥自殺,他卻一旁喝得爛醉如泥,一旦被發現,不但他完蛋,唐國基伙房一票全炒蛋,槍斃是要命之事,打死也不能說。 鄒至中還有一個理由讓他死不吭聲,是為保護訓二營及邵燕傑。 「以前聽說營長和何志剛政戰官有過節。」鄒至中瞅邵燕傑一眼,邵燕傑面無表情續看鄒至中。鄒至中說,福利社上級單位為政戰部,但他編制屬訓二營,一旦承認當天在福利社喝酒,政戰部和訓二營皆受牽連處分,屆時何志剛鐵定扯罪訓二營,咬定訓二營雜亂無章人選有誤,責任全推訓二營,全營皆吃土吃屎,營長何志剛關係更是雪上加霜,他哪敢吭聲。 「我和他不曾有任何過節,秋風耳語不足採信。」邵燕傑笑看鄒至中,然後轉頭斜看笑謔李大同。「你看李大同到指揮部送公文,常趴在何志剛桌上看他刻印章,他是我的傳令卻和何志剛稱兄道弟,我從沒管他,若我和何志剛有過節,搞不好哪天被出賣了都不知道……!」 李大同聽言急跳腳。「報告營長:我是你的傳令,我是訓二營的人,我怎會出賣你……我只是看刻印章很好玩……」 邵燕傑笑看李大同未吭聲。意思是說:「我知道啦!和你說著玩的……看你嚇成那樣……」 鄒至中說,如今他已退伍,營長派李大同去找他回營了解蔡政欣借條之事,他也一口答應,既然營長問,他也說分明,希望勿波及伙房弟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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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連載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