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夢─下

鏗踉碎了滿地的瓷片。

嗤斯毀了牆上的名畫。

我和李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發瘋的嬴政毀著任何東西，用著無聲地氣音不斷地哭喊道：「要死了……我要死了！」

這是第六天了，當消息傳來後第六天了。

本來已經處於弱勢的齊王狂妄地宣佈消息後的第六天。

齊王竟為了對付嬴政而買下了從不失手的妖異殺手。

六天前，當傳來的消息一刺進嬴政的耳，嬴政就瘋了。他完全放棄抵抗，就算抵抗也沒有用。之前有個王把全部的兵種都調到自己身周還是守不住那位如鬼魅般的刺客。

諷刺，好諷刺。眼看再不久秦國就要稱霸天下了，但稱王者不是嬴政。

也許一直不抵抗的齊國，就是為了到最後在來打擊嬴政的信心後反抗？

嬴政自己似乎也清楚自己的結果，幾天下來他也只是拼命地破壞著，口中淒厲地大叫：「死了！死了！」他喊了三天後，把嗓子喊到都嘶啞了，但那種絕望的哭喊還是不斷地迴響在宮中。

看著這樣的嬴政，李斯哭了。

也許李斯還是放不下。

聽到李斯的哭聲，嬴政驀地抬頭，雙眼死瞪著李斯，用無聲地聲音吼道：「你哭什麼！你哭什麼！死的是我又不是你！」嬴政說完順手抓起一把紫檀椅扔了過來。沒打到李斯，但毀了後方的窗。

「你哭什麼、你哭什麼！」嬴政見沒打到，更是瘋狂。他拿起桌上還盛滿菜餚的瓷盤接連地扔了過來。這次李斯被其中幾個打著了，在臉上砸出了一道血痕。而多日勞累的他也被力道推的往後退了幾步，剛好撞著了在他後方略為恍神的我，等我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兩個人早跌至了地上，而我反射地把手往後一撐，地上的碎瓷透著兩人的重更是深扎入手掌，流出了涔涔的血。

也許是血刺激到了嬴政，他愣了一下，隨即慌的趕緊上來扶起了李斯，邊扶口中邊埋怨道：「愛卿為何不阻止本王呢？這樣傷到，本王怎過意的去？」

這是個好時機。我向李斯使了一下眼色，站起身來。

「大王……」收到我的暗示，李斯畏畏地說道：「臣有個逾矩的請求。」

「什麼請求？說吧！」嬴政小心地幫李斯把臉上骯髒的東西撥掉，隨口說道：「反正也當作給你的補償吧！」

「臣想請大王、請大王……」

李斯終究沒說出口，畢竟他有的牽掛太多了。就算再怎麼嚴厲，他還是有著他所掛念的事物。

看著李斯猶豫，我想到了這幾天下來我和他的事。

嘆了一口氣，我跪向了嬴政。嬴政似乎頗為訝異，偏頭看向了我。

總得有個人犧牲。這是李斯和我數天來討論的結果。他說那句話的時候，眼框紅紅的。

我願意為我的國家效忠，即使要放棄所有的一切。這是李斯在那晚跪求我在他走後照顧他父母妻兒時所說的話。

就算知道李斯這個人心機很重、就算知道他一直很想除掉我，但他的舉動還是震撼到我了。

真的……很震撼。

我有一瞬間想到了那個曾與我待在小破廟裡的人。我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為了自己國家的安全而犧牲……

「請大王讓臣……暫涉大王之位吧。」我低著頭說道。

話一說出口，我知道有人哭了。

嬴政和李斯都哭了。

我把頭壓的更低，不想去知道他們到底誰是因為真正難過，誰又是喜極而泣。

千名精箭兵在宮殿外來回走動，悠閒坐地倚躺在王位扶手的我身周則有千百名士兵巡視。

也許會有人覺得我很可笑，畢竟之前都有過千萬兵擋不了那一人的記錄。

我輕閉著雙眼，聽著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耳語，忍不住嘆了口氣。

嬴政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真正值得的是雜種的夢想……

嬴政如果真的死了，又會有一場王位爭奪戰，趁著那時各國又會強大起來，離雜種的夢想又更遠了。

這些兵的用意，並不是在阻擋呀……很想這樣跟那些愚民解釋。但我現在扮的是嬴政，心高氣傲的他是不可能解釋的。

說起代替嬴政這件事，難倒是不難。只要把雙眼閉上，聲音裝成像是多日哭吼嘶啞，一副果斷獨裁的樣就行了。反正也沒人大膽到敢抬頭仔細地看嬴政的臉，但眼睛顏色就要注意了，實在是差太多了，總不能跟他們解釋是嬴政把自己眼睛哭紅吧！哈！

不過說實在，在這個位子真的很無聊，事情都被一旁的人搶去做了，幾天下來，害我閒到不知道要幹什麼。

只好又開始亂想了。這種事好久沒做了。

不知道雜種還活著嗎？自從那日被分散後……

忽然殿外傳來了吵雜聲和打鬥聲，身旁的衛兵似乎也擋在了我面前的十步遠。

嘖嘖，才短短十幾日……

來了，終於來了。

聽這種聲音，那名刺客闖進來的腳步一定一步也沒停過。

我輕輕地嘆了口氣……

繼續想我的。

如果雜種還活著，知道我現在要死了，他會……

對吼！雜種是罵人的，不能這樣叫他。我忽然驚覺到，但旋即發現我也只知道這樣稱呼他……那晚他似乎有跟我說過這個問題，但我沒專心聽。

好想回到那晚之前，雖然被人瞧不起、被欺負，好幾次被飢餓的百姓強行割下肉來吃，但那時有他在的時候，真的很快樂。現在在嬴政旁，真的好孤單，每個人都在玩弄心機。

如果那時候我沒有放開他的手，說不定不管在哪，我們都會在一起。

來不及了，現在都來不及了

現在的我，好想回到過去……

那名刺客的腳步真的很快。

不像普通人。

鏗鏗鏗鏗鏗聲響。轉眼已經到了大殿內了。

一會兒，在我面前直線的外圍衛兵似乎武器全脫手了。

擋不住，真的擋不住。

刺客身影迅速奔動的疾風掃到了我的臉，有點痛。

嬴政身周十步之內不能有人。

他已經沒人攔得住了。

答。

十步。

我慢慢撐起身體，坐的端直。

嬴政這種人就算要死，也要死的有氣勢。

……

……

三步。

那名的刺客的氣味隱約傳入鼻中。

「為了自己國家的安全而犧牲，這才是英雄的願望！」他大吼道。他似乎知道自己不管成功與否，都難逃一死。

兩步。

這個聲音好熟、好熟。

我覺得我的眼框旁濕濕的。

一步。

等待已久的利鋒終於刺入我的腰際。

我忍不住睜開了雙眼。

多日沒有動眼，眼前還有點模糊。

但我依稀看到了一雙眼。

赤瞳。

紅色的眼中閃過詫異。

紅色的眼中終於多了一層不同的顏色。

一層看不透的透明。

他愣了一下，接著哭了，用另一隻手緊緊地抱住我。

那一瞬，我知道我笑了。

原來我們都在完成對方的英雄夢。

我伸出左手慢慢地回抱住了他，右手則舉起後，揮下。

宮殿外精箭兵的用意並不是在阻擋。

手揮下的瞬間，千萬枝利箭哭喊著破弦而出。

「統一天下這個夢想，比我的還更偉大哪！」我對他說道，右手同時揮下。

說完後，兩個抱在一起，然後大笑。

就像小時候那樣。

　　　　　　　　　　　　　　　　　　　　　　　　　　　（完）

某軒的碎碎唸：

不要問我在寫什麼，我就只是想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