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魔笛　

藍生面露慚色道「但侄兒使得並非本門武功，若用本門武功，徒兒連三招都接不住。」

師叔的笑容更深了些，她輕撫著藍生的肩頭道「我的《武當太乙玄門劍》也非本門武功，本門重修道，武功只是用來防身驅魔，千百年來靠的只是這拂塵和魔笛兩件寶物。」

「你師父當年曾在峨眉劍下吃了大虧，才會有後來尋找葫蘆及奪取劍魔的事，他要劍魔授你劍法是有深意的。」

「可劍魔已消失了，」藍生難過的說，接下來藍生把練劍的經過詳細的說給師叔聽。藍生足足說了半個時辰，天色漸暗，師叔遂引二人至房內用膳。

這一餐吃得很豐盛，有五菜一湯，大部分的菜都是上次那老婆婆炒的，但師叔親自下廚做了一道素三鮮，炒得好吃極了，藍生和詩妹每個人都吃了兩大碗飯。

師叔用餐時問了藍生和詩妹很多事，除了練武，她更關心倆人生活的細節。

這讓藍生和詩妹都感到師叔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從上次的冷酷、嚴厲突然變得和藹而親切，甚至比師父更《慈祥》。

或許因為從小都沒母親，兩人對師叔都有一種特別的情懷，尤其是詩妹，她覺得師叔就像夢中的母親一樣的慈愛，更像仙女一樣的美麗。

不過始終令兩人不安的是，每當提到師父時，師叔總板著臉，似乎她和師父間的《心結》滿深的。

藍生本還擔心師叔會不會反悔，不把魔笛交給他們。但他多慮了，剛吃飽，師叔便拉著詩妹的手，帶兩人走到她房裡。

師叔的房間樸實而整潔，有著淡淡的檀香味，掛著一幅和師父的房間一樣的祖師爺畫像。

而魔笛就懸掛在祖師爺畫像的旁邊

師叔取下魔笛，再走進寢室，和詩妹坐在床沿，藍生則垂手站在她們身前。

師叔先慢慢地吹了幾個音符，確定詩妹沒有不良反應後，便把魔笛交給詩妹，要詩妹照她的方式吹。

詩妹拿著魔笛猶豫了一會，但她很快便將魔笛湊上唇邊。

詩妹只輕輕朝氣洞裡吐了口氣，這一剎那，神奇的音符便從笛中幽然而出，就像是一群黃鶯唱著美妙的歌曲，飛出了神秘的樹林…。

詩妹和藍生會心地笑著，她繼續吹，歡愉之情始終溢於言表。

藍生知道詩妹一向心靜如水，和她相處兩年，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這麼《興奮》。

大約兩刻的時間，詩妹才停下，將魔笛交給師叔。

師叔接過魔笛幽幽說道「你師父可曾說過這魔笛的故事？」

見兩人猛搖著頭，師叔冷冷笑道「我想他也不會說，他只會說拂塵的事。」

「這魔笛本是王母娘娘身旁的一位仙女所製，我派第十八代祖師有個師弟，法名《玄機子》，不但武功高強，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他尤其愛笛，因此仙女就以瑤池的赤煉神竹為身，花了數年工夫做了此笛。」

「不料此笛做成，你祖師叔卻不知所蹤，師祖代他收下魔笛，一直收藏在本派，後來便成了本派驅魔的寶物。」

「原來如此，」藍生道「後來祖師叔有出現麼？」

「沒有，傳說他已列入仙班…」師叔搖著頭，欲言又止。

「仙女為何要送他魔笛？」詩妹瞪著大眼睛問道

師叔站起身，輕撫著魔笛，背對著二人喃喃道「仙女也是有情的…」

「這魔笛，」師叔嘆了口氣走回床前，將魔笛又交給詩妹道「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吹的，除非是有緣人才能吹出聲調。」

「我派這幾代以來都是傳給有緣的女弟子，我和你師父賭氣不肯還他，這些年來他曾派過數人來取，都被我趕走。」

「妳第一次聽笛聲，會有強烈的反應表示妳有緣，」師叔對詩妹說「明起，我教妳些基本的音律，但要驅魔，還得要有魔笛譜。」

「魔笛譜？」藍生和詩妹同時訝異地問道

「嗯，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我師叔祖曾將代代口傳的驅魔五律寫為譜，但這驅魔的魔笛譜卻在我師叔手上被盜…，」

「被何人所盜？」藍生驚問

「黑山老妖！」師叔道「但這件事你師叔祖始終沒敢和你師祖說，所以你師父並不知曉，你們自然也不可能知道。直到魔笛傳給我後，你師叔祖才告訴我，奪回魔笛譜的責任就落在我身上，這是你師叔祖和我之間的秘密，也是本派的秘密。」

「那黑山老妖住哪兒，待侄兒去將譜要回。」藍生道

「你勇氣可嘉，」師叔欣慰地對藍生笑道「但你可知那黑山老妖功力高強，連你師叔祖都鬥她不過。你的劍法雖絕倫，但道行還差得遠，要取回魔笛譜只可智取。」

「如何智取？」藍生問

「你倆加上我，還有…還有這把劍，」師叔露著神秘陰沉的淺笑繼續道「一把出其不意，教她魂飛魄散的魔劍！」

三人商議了去黑山奪回魔笛譜的計畫，師叔道「黑山老妖除了《黑山大噬法》甚是了得，她自創的《毒龍三絕斬》更是從未遇到敵手，近十幾年來不知多少成名高手死在她劍下…她的功力在陰氣重的黑山尤其厲害，我們等到五月天熱時再起程。」

晚上，師叔本安排倆人各住一間房間，在藍生表明要和詩妹同住一間時，師叔大為詫異。

「你倆一直睡在一個間房裡？」師叔問

「因為詩妹每晚都會作惡夢，所以師父說，在她長大前都須有人陪著她睡。」藍生解釋道

師叔考慮了一會，問詩妹道「今晚師叔陪妳睡好不？」

「好啊，」詩妹興奮道「師叔說從前和師父小時的故事給我聽好麼？」

一提到師父，師叔的臉又沉了下來「我和你師父的事沒什麼好說的，」看到詩妹失望的眼神，師叔強擠了一絲笑容道「或許等妳長大，師叔再說給妳聽。」

夜，窗外不時襲來濃郁的花香，藍生一人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他極少睡不著，但白天發生的事總不停在他心頭翻轉。

他真的很難相信今天竟然能擊敗師叔，師父當年說過，只要能接得住師叔一百招就算是用劍高手了，但今天他竟然只用了三招兩儀劍法…，

〖或許是師叔讓我的，她本來就想把魔笛還給我。〗

藍生不停地回想著那三招劍法和武當《太乙玄門劍》，他總覺得在他拔出魔劍，使出兩儀劍法之後，也不知為什麼，師叔的劍頓時就變慢了。

本來快如閃電的劍招，竟然慢到每招每式都看得仔細。

不但看得仔細，連下一招他似乎都猜得出來…

〖難道師叔真的讓我贏？〗

他想到那招《日月晦明》竟然將師叔的髮袋削斷，師叔的長髮飄逸，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師叔真美，師父又為何事與她鬧成這般？〗

藍生睡不著還有另一個原因，這兩年來他一直習慣和詩妹同床攜手而眠，而今夜雖然詩妹就在隔壁，但他一個人，總覺得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師父和師叔之間的事，他相信絕不會發生在自己與詩妹之間，他倆彼此依靠，相依為命且從不爭執，甚至他相信他們會永遠在一起。

〖就連做神仙也要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藍生先在房裡練了半個時辰的天罡內功，然後他在師叔房門口猶豫了很久，想要找詩妹一起去池塘邊看魚。

但他不敢敲師叔的門，只好一個人前去。

走過九曲橋，清澈的池水直可見底，色彩繽紛的錦鯉與藍生悠然相望毫不畏懼。

〖金色、白色、黃色還有…彩色的，如果詩妹看到一定很歡喜。〗

繞過小山坡，藍生走向池塘東邊的一棵大柳樹，他知道詩妹最愛柳樹，所以他也愛柳樹。綠柳青青柔似碧波，垂枝絲絲扣人心弦。

直到走到離柳樹十幾步時，他才赫然發現柳樹後有個身影，那身影坐在池塘邊，穿著和詩妹一樣淡黃色的衣裳。

藍生的心蹦蹦跳跳著，他希望她就是詩妹，但她的臉卻被濃蔭的柳葉遮住。

藍生加快腳步，就在即將看清她的臉的那瞬間，她轉身過來，向藍生嫣然一笑。

她不是詩妹是誰？

但藍生第一次覺得詩妹的笑竟是如此的甜美，就像是柳梢漾起的微風，輕拂過臉頰，更像是餓了三天，終於吃上一頓飽餐。

「我知道你會來這裡」詩妹帶著些興奮對藍生說

藍生回應深深地笑意，詩妹總是知道自己的心意，他覺得心底好舒暢。

詩妹將雙手撐在地上，身子往後仰，再走近，藍生才發現她竟然早把鞋子脫了，將雙腳泡在水裡。

「水很冰，好舒服。」詩妹說著用腳輕輕拍起水花，一副陶醉的樣子。

藍生怎還忍得住？他立即脫了鞋襪，擠到詩妹身旁將腳探進水裡。

水既清涼又溫柔，藍生頓時想起了雲山，想起了家鄉的小溪，那條總能洗滌他的悲傷的地方…，

藍生牽著詩妹的手，身體緊緊靠著她，他們用腳輕划著水，好像水中悠遊的魚，他覺得這一刻自己好滿足。

「如果我們能一直這樣坐著多好」藍生說

「等拿回魔笛譜我們可以來和師叔住。」詩妹說，她一不小心踢得太用力，將水花濺到藍生臉上。

詩妹忙用衣袖，將藍生臉上的水拭乾。

詩妹神秘地問道「你可知師叔為何能知到我倆在山下發生的事？」

藍生哪猜得出來？

「是那隻青鳥，」詩妹道「那可是師叔的寶貝，能和師叔心意相通！」

「昨晚師叔還說了好多以前的事。」

「和師父之間的事？」藍生問

「嗯，他們之間原來就像我們一樣，從小跟著師祖，但後來…，」

「後來怎樣？他們為何事鬧僵了？」藍生問

「是因為，因為…，」詩妹幽幽說道

「因為什麼？」藍生問

「因為…，」詩妹好幾次欲言又止，她輕蹙著眉，看來很為難。

「因為什麼我也不是很明白…，」詩妹握緊藍生的手，眼神帶著些許的沉鬱。

「但願我們真的能永遠在一起，永遠不要長大。」詩妹若有所思地說。

「不要長大？」藍生不解「長大我們才更有力量去降妖驅魔，妳才不會作惡夢啊！」

詩妹本還想說什麼，但這時藍生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向他們靠近。

他現在的內功已小成，聽力比以前自不可同日而語。

〖是師叔〗他聽出師叔特有的腳步聲，輕盈卻穩健，就像她舞劍般。

藍生猛回頭，師叔已負手站在他們身後。

藍生先向師叔問了聲早，急忙拉起詩妹站起來。

師叔仔細端詳著他們，手牽著手，赤著足，水還不停地從他們雙腳滲到地上…，

〖這哪像是道家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