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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9/21 16:39:30瀏覽222|回應0|推薦3 | |
第二章 初戀 騎著白馬,穿越夜霧, 你來自遙遠的夢幻邦土。 你的笑語如珠,深情的眼神流瀉著傾慕。 我的心悸動,如一朵娉婷婉約的笑顏,靦腆的情意繾綣於心湖, 更如滿園初放的春花,緩緩揭開所有矜持的縛束 放任微微發燙的靈魂,隨你沉迷在伊甸的國度。 第二天,麗姬只在剛進教室時和趙穎打了個淺淺的招呼,兩人表情都很平淡,都當做一切事情都沒發生。 麗姬發現他很沉著住氣,要是換了別的男生,早就會來確認中午吃飯的時間和地點。 班上每次只要有人約了麗姬單獨出去,一定會造成全體男生的起鬨。哪怕只是一起去教官室拿個東西…,麗姬一向不喜歡那種感覺。 第四節下課鈴終於響起,麗姬收拾好書本筆記,不安的回過頭去。 只見他獨自端坐在那兒,雙手交叉在胸前,兩眼凝視著自己,臉上表情似笑非笑。 麗姬決定考考他的默契。 她起身,和麗雲打了個招呼便往外走,頭也沒回,直接走出教室。 她走得很慢,好幾次,幾個不同的男生攔住她,邀她一起午餐。 「我有事!」麗姬祭出統一標準的答案。 她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校園,始終沒回頭。她相信他一定亦步亦趨,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 當她走到交叉路口時,停了下來,心想不知他有沒去過那個美麗地方。 她轉過身,回過頭來…,但哪裡有他的身影? 他竟然沒有跟來…! 而此刻,麗姬發現自己竟有些悵然若失! 她枯立在蒼茫的十字路口前,又等了一會,等了好幾個紅綠燈。 但他始終沒出現,她先輕蹙著眉,然後,她笑了! 不知是該笑自己還是該笑他,總之她笑得開懷! 笑得如釋重負,笑得像是被風吹得狂舞的風鈴! 『真痛快,好久不曾這樣笑過了!』 趁綠燈閃爍,麗姬快步穿過了十字路口。 她又走過一條街,穿進一條小巷,走進了一個開滿玫瑰的庭園。 這是一家餐廳,就叫《玫瑰園》。 這裡一直是麗姬的秘密花園,從去年無意間發現後,她就一個人常來這裡…,只要她身上還有錢的話。 玫瑰花的姿色,正如這晚春,嬌柔中帶著幾分明豔。 她的芬芳,在微風輕輕地吹拂下,將人心底迅速釀起滿滿的醺郁。 麗姬停在黑石子鋪設的甬道上,她閉上雙眼,深深的吸了口氣,陶醉在那短暫、又教人難捨的春意之中。 『本來是要帶你來的,誰教你…』麗姬推開餐廳大門的那一刻,心裡還在唸著。 但當她走進去後之,卻傻在那兒,她竟然看到了他,而且是在她常坐的位置上! 『怎麼可能?』她心中叫著。 他仍然端坐在那兒,雙手交叉在胸前,兩眼凝視著麗姬。 只是現在,他的臉上的表情從似笑非笑,到詭到無以復加。 麗姬從來沒見過這麼詭譎的笑! 她走向他,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向尾隨而來的waiter點了套餐。 「一路上我還在想,不知你除了寫詩還會什麼?」麗姬輕諷著說。 他只是笑,如春風,無語。 他的眸光溫柔而潔淨,像是高山上一潭安逸的清泉。 「我觀察妳很久了!」他解釋。 「你跟蹤我?」麗姬不安的問。 「有一次看到,只能算是巧合吧!那種亦步亦趨,像小狗狗一樣的行為,我是做不來的。」 麗姬知道他是在暗諷班上那些男同學。 「妳走的這麼慢,要我怎麼跟?看妳往這個方向走,我猜想妳一定會來這裡…。」 「其實,我來這裡很多次了,也遇到過妳,只是妳從來不曾察覺我的存在。」 「是嗎?」麗姬不得不懷疑「你都來這裡做什麼?都一個人嗎?」 「我都是一個人來,我是來寫詩的。」 「寫詩?你那首【玫瑰花園】的靈感真的是出於這裡?」 「被妳發現了!」他笑著,短暫的回避她的目光。 「你都在這裡想學姊?」麗姬逼視著他。 他沉默了一會,改變了姿勢,將重心後移,把他的身體緊緊地埋在柔軟的沙發裡。 「妳既然看過【玫瑰花園】,應該知道,那首詩不是寫給她的。」 「別人都說你是情聖呢,你怎麼移情別戀了?」 「是不是情聖我不知道,但我沒有移情別戀。」 他停了一會,和麗姬交換了眼神,一個詭譎一個疑惑。 「告訴妳一個秘密,其實學姊是我親表姊,她一直都在掩護我。」 「從我寫第一首情詩起,她就知道,我的詩全都是寫給妳的!。」 麗姬沉默的看著他,她並不吃驚,昨晚在仔細的讀過他的詩後,她心裡就隱隱有這種感覺。 只是她不敢相信,認識學姊兩年多了,原來她竟然一直瞞著她。 她仔細看著他,五官整齊,雙眸明亮有神,不過眼睛不大而且是單眼皮。 他不算高,173,稍瘦,有黑眼圈。 「你常熬夜?」 麗姬打破了沉默。 「我都很晚睡,看書、寫小說…。」 「你寫小說?」麗姬顯得很驚訝。 「寫小說有什麼好奇怪的?」 「人家說,認識一個明星不奇怪, 認識一個作家才奇怪!」麗姬笑著說。 「這句話好像是這樣說的,妳家隔壁如果住的是個院長,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但如果住的是一個作家,才夠稀奇!」 麗姬和他相視而笑,他們愉悅的吃著午餐,談詩,談小說。 他也愛音樂,但只愛流行音樂,搖滾、爵士,對古典音樂顯得很陌生。 「真可惜!」麗姬輕嘆了口氣說。 「可惜什麼?」他問。 「可惜你不喜歡古典音樂,會寫詩,愛古典音樂,是我交男朋友的基本條件。」 「現在學來得及嗎?」他裝做一副很緊張的樣子。 「不過你會寫小說!」麗姬輕笑著說。 「妳打算放水囉?」 「還在考慮中,那可是我的初戀呢!」 趙穎在麗姬的眼裡是個風趣,有才華,又帶點神秘感的男生。 不過這些並不能打動她的心,她常和他約會,幾乎都是在玫瑰園,偶爾也會去看一場電影。 每次,臨別時他都會送詩給她。而且他開始為她寫一部小說,女主角叫做Lisa。 麗姬每次都想要看他寫的小說,「沒寫完的作品不能看,這是我的原則!」 他是個滿有原則的人,和班上大部分的男生不一樣,這也是麗姬欣賞他的原因之一。 他很有情調,每次約會除了詩,他也一定會送花給她。 但他從來不會把花拿在手上,他總會事先藏在某個地方,然後給她一個驚喜。 第一個發現他們常約會的是麗雲,她向麗姬求證,麗姬沒否認,但聲明他並不是她的男朋友。 「我們連手都沒牽過!」麗姬強調。 然後很快的,全班都知道這件事,而且斷定他們是男女朋友。 這帶給麗姬不少困擾,嘗試著解釋,但越解釋越無法讓人相信,而且繪聲繪影的說她已經〔給他〕了。 她賭氣,不再理男生,不再接電話,包括他也不例外。 麗姬一直懷疑是他把事情傳出去的,因為麗雲說她沒說。 在他和麗雲之間,麗姬寧願相信麗雲。 於是他只好一個人孤獨的繼續寫詩。 還有那部未完成的小說。 ※ ※ ※ 一轉眼暑假便到了,麗姬終於可以暫時離開那個令人煩悶的校園。 大哥哥早在一個星期前就請啟芬姊來預約,要麗姬暑假去上班。 這是世上唯一值得她期待的事。 狠狠的玩了一星期,麗姬才去上班。 快半年〔四個半月〕沒見到大哥哥了,他英挺依舊。 他的笑,比起趙穎來更是顯得溫柔成熟。 「大哥哥你會寫詩嗎?」麗姬問,印象裡大哥哥會寫詩的,但她卻從來沒看過他寫的詩。 「寫詩?哈哈,那是妳那個年紀寫的,算來十幾年沒寫了吧!」 「為什麼不寫了?以前的詩可以借我看嗎?」 「這麼忙那有心思寫詩?」大哥哥說,「明天吧,但是不用告訴敏華姊。」 麗姬知道原因,她故意給了他一個短暫又曖昧的笑,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笑容。 「等會一起吃晚餐吧,敏華姊也好久沒看到妳了。」大哥哥說。 「我想敏華姊還是會想跟你單獨吃飯的。」麗姬說。 「不會的,妳為什麼會這麼想?敏華姊很喜歡妳的,全公司每個人都很喜歡妳的。」 麗姬凝視著他,他的眸光清澈,且溫柔。那溫柔,帶著幾分令人沉迷的眩暈,她以前總是不敢逼視。 麗姬沒有和她們去吃晚飯,她回想大哥哥的話,她終於瞭解一件事,其實不是敏華姊對她有什麼隔閡,問題是出在自己身上。 是她刻意和敏華姊保持距離的! 她覺得自己快要談戀愛了,而她仍然要去實踐十四歲時就定下的心願,她不能和她太親近,這樣她怕到時候會覺得對不起她。 麗姬在公司交了很多朋友,其中一個和她最談得來的,叫做婷婷。 麗姬也不知道她的全名是什麼,只跟著大家叫她婷婷。 她和麗姬同年,長得很漂亮,雙眼皮,眼睛大大的,好像一潭秋水,長長的頭髮,細密又柔順。 她晚讀,再加上去年高中聯考考壞了今年重考,所以雖然十七歲了,但開學才上高一。 她是高雄人,來台北玩,順便打工。 她只做了一個月,本來〔違約〕,要被扣薪水,還是麗姬幫她去和大哥哥說情,才拿到全薪。 和婷婷在一起,總有說不盡的樂趣。 她愛笑,常常一個明明很冷的笑話,硬是能被她笑熱。 她更愛哭,看書、看小說,看著看著就流起眼淚,哽咽加抽噎,能夠把整包衞生紙都浸濕。 麗姬好喜歡她的個性,想笑就笑,想哭就哭,這是她無法做到的。 她也寫詩、寫小說,從國小就開始寫。 她也和麗姬一樣,從國中起就去打工賺學費,因為她有一個破碎的家庭。 「掰了麗姬!」婷婷說著已流了兩行又重又濃的淚水,「記得寒假要來高雄找我喔,我都一個人住。」 麗姬雖然和她相約,但她知道,去高雄的機會幾乎等於零。 第二天,大哥哥果然帶來一本發黃的筆記本,裡面都是十幾歲時寫的詩和短篇的散文。 麗姬如獲至寶般,利用空餘時間捧在手裡仔細的讀著。 他的詩以新詩居多,也寫些古詩和近體詩。 在麗姬印象裡,年輕時的大哥哥很會交女朋友,常看他帶不同的女同學回家…。 「原來你也會暗戀別人!」中午她們一起吃飯,麗姬笑著對他說,並唸著他曾經寫的一首詩…。 「噓,這是我的秘密!」大哥哥苦笑著對她說。 「我從來不知,你也會有不敢傾訴的心事。」 「不是不敢,」大哥哥搖頭,笑得更苦了「是不能!」 「為什麼不能?」 「因為她是我哥們的女朋友!」大哥哥的笑容迅速的收斂,取而代之的是麗姬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過的一股愁緒。 「原來你也有過少年維持的煩惱!」麗姬臉上滿是憐惜。 「當時,本來已經夠煩惱了,剛好又去看那本書…,那段日子真夠受的。」 大哥哥說完後,立即揚了揚眉,像變魔術般,把一層濃厚的陰霾迅速的驅散。 然後,太陽出來了。 「妳交過男朋友嗎?」大哥哥用他一向關心的眼神問。 「沒有,」麗姬說「等大哥幫我介紹啊。」 「沒有?」大哥哥凝視著麗姬,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要不是我從小看著妳長大,知妳從不說謊,不然我絕不會相信的。」 「或許緣份還沒到吧,我喜歡的人,他偏偏不喜歡我…。」 大哥哥短暫的避開了她的眸光,麗姬有點後悔,她直覺認為,大哥哥一定知道自己說的那個人是誰,她的心砰砰的猛跳起來。 「妳班上應該很多年紀和妳一樣的男同學,妳都沒有中意的?」 麗姬側著頭,單手托著腮,在努力回味大哥哥那句「年紀和妳一樣的男同學」。 「他們全都被我列為拒絕往來戶。」麗姬帶著微慍說。 「為什麼?」大哥哥顯得很好奇。 於是麗姬講述著暑假前發生的事,講了整整十分鐘,大哥哥在一旁仔細的聆聽,一句話也沒插。 直到麗姬完全的說完,大哥哥才發表意見。 「我認為那些話不是趙穎傳的,妳應該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人可以因為個性不合而分開,但千萬不要因為誤會。」 「我不想聽,覺得很煩,他們就像不成熟的小孩子一樣…。」 「成熟的人是恩怨分明的…!」大哥哥沒再說下去。 麗姬懂了,她苦笑,笑自己。 她把身體坐正,繼續讀著大哥哥的詩。 她一直讀到最後一頁,讀到了大哥哥年輕時的最後一首詩。 那是一首七言絕句。 詩名是:【詩 心】 日落雲飛樹影斜,夜風蟲語入村家。 煢煢燈火身如豆,一片丹心映月華。 〔註一〕 詩唸完,麗姬心中始終回味著最後那兩句,〈煢煢燈火身如豆,一片丹心映月華。〉 這首詩寫得真好,原來大哥哥年輕時,除了交女朋友,他心中也曾有過一片報國的丹心! 麗姬唸著在校刊上登的那首【風】給大哥哥聽。一直唸到最後的那一句〈風是詩人的心,無奈地,飛不出胸膛,看不見白日,也看不見長安。〉時,大哥哥笑著說,「沒想到妳還是個愛國女詩人呢。」他的眼神滿是嘉許。 「我的詩沒大哥哥寫得好,我有空也要寫一首七絕的【詩心】。」麗姬說。 「其實那時哪懂什麼叫愛國,」大哥哥輕笑著說,「只是自以為和別人不一樣,有點…輕狂吧!」 「輕狂?」麗姬仔細的品味這兩個字,幽幽唸道「人不輕狂枉少年!」 由於之後敏華姊也來公司上班,所以麗姬暑假沒有機會再和大哥哥出去談生意。 不久,東海也來了,麗姬本來感到壓力很大,不過他一直沒有來找麗姬攀談,而且也不再提出要送她回家。 這倒更令麗姬不安,她覺得他話少了,整個人都好像變得有些孤僻了。 暑假就在這樣不安的氣氛中一天一天的飛逝。 剛開始,趙穎打了好多通電話來,但麗姬一通也不肯接,即使是透過學姊也一樣。 後來等麗姬聽完大哥哥的話,想聽他解釋時,他卻不再打來。 「反正開學後有的是時間。」麗姬心想。 ※ ※ ※ 終於註冊開學了。 今年大哥哥給的薪水不但足夠付學費,還多了將近一萬元。 麗姬從來沒那麼有錢過。 但班上卻發生了一件令人錯愕的事。 趙穎沒來註冊,而是第二天中午,由他的媽媽愁眉不展的來幫他辦休學。一群人圍在教務室門口,看著他的媽媽忙進忙出的。 麗雲剛當選連任為第七任班代,因此陪著她聊了一會。 「沒錯,他媽媽沒說是誰,但的確是為了麗姬!」她對著一群關心的人說,而麗姬也在場。 大家的眸光也都紛紛灑落在麗姬眸裡。 手續辦的差不多了,趙穎的媽媽從教務室走出來,和大家撞個正著。 她的年齡看來和麗姬的媽媽差不多,臉上仍籠罩著濃濃的憂悒,她的目光橫掃過眾人,然後又驚訝又堅定的停留在麗姬臉上。 她緩緩向前走了幾步,走到麗姬面前。 男同學們如退潮般散去,只留下麗姬和麗雲還有一個叫周可洛的女生 。 「我可以單獨和妳談談嗎?」趙媽媽對麗姬說。 「我們是死黨…」麗雲說,她一方面怕麗姬會不願意單獨和她談,一方面又怕她會給麗姬難堪。 「好,我們去餐廳坐吧?」麗姬對她說。 麗姬和趙媽媽很快的走進餐聽,趙媽媽〔堅持〕付錢,買了兩瓶飲料,給了麗姬一瓶麗姬自己選的鮮果汁。 「妳真的美!」趙媽媽剛坐定就說,她的眼神像是在鑑定一幅畫。 「我兒子的眼光是不會錯的。」 「有男朋友嗎?」 「沒有,我從來沒談過戀愛。」麗姬一臉無辜、繼續沉默的喝著飲料。 「當然,在媽媽眼裡,兒子是天底下最帥的…,」趙媽媽露出短暫,溫純的笑容「平心而論,趙穎長得還可以吧?雖然不算高,但也不矮。」 「他爸爸在一家知名大公司當高級主管,我們家家教很嚴,但卻給孩子很大的自由…,」 趙媽媽停了下來,喝起她的礦泉水,她一口氣喝了三分之一。 「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喝水呢!」她苦笑。 麗姬也跟著苦笑,但她依舊沉默。 「妳是不是覺得他配不上妳?」趙媽媽終於切入正題。 「不是」麗姬忙說「我們之間產生了一些誤會,不過,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麗姬說著眼眶微微氾著紅潤。 「為什麼不重要了?」趙媽媽關心的問。 「因為我想通了,」麗姬停頓了一會,繼續說「是我自己那時的心還沒有準備好,反而去怨別人。」 趙媽媽不完全懂麗姬的話,但她似乎知道意思。 「而且是我誤會他,又不肯聽他解釋…。其實,我是很欣賞他的才華的。」 一場專屬於年輕人的鬧劇,就這樣結束了。 趙媽媽又去忙了一個下午,並補註冊。 臨走,她已累壞,但她臉上的陰霾不見了,她的表情滿是歡愉。 好像是…自己即將要談一場戀愛一樣。 趙穎第二天便來上學了,仍帶著幾分尚未復原的尷尬。 但在同學熱烈的歡迎下,他很快的便痊癒了。 麗姬整個上午一句話都沒跟他說,只在第四節下課時,回過頭去對他淺淺的一笑。 這一笑,遠比春風更教人癡醉! 她早收拾好東西,那一笑還沒在趙穎心裡凋零,她便已起身走出了教室。 像往常一樣,她頭也不回的直往玫瑰園。 盛夏裡,玫瑰花開得奔放,開滿了曾被春天壓抑的熱情。 這滿園的豔麗和香郁,早將麗姬心情洋溢在一片醉人的喜悅中。 一進門,老位置被佔了,她聳了聳肩,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 還在想不知他會不會來,剛坐下,小妹就送來一束花。 她笑了,比花更嬌豔! 沒多久,他推門進來,還喘著氣。 看著她輕嗅著手中的花,他也笑了,笑出他滿心的狂喜。 從他們彼此的笑裡,她們第一次,那麼真實,那麼近距離的,看到了愛情的身影。 那身影儘管仍帶點朦朧,但卻像是已經垂手可得…! 他雖強忍著,但仍迫不及待地向她傾訴思念之情。 她心中先是愧疚,然後便迅速被他那炙熱的烈燄所感染,征服。 「這段日子,我每天都寫一首詩給妳!」他說。 他的詩淒美而感人,短短的,卻直教人心裡悸動。 「我的小說寫完了,四萬個字的中篇小說。」 「送給妳的」他說著,把厚厚一本A4紙影印的〔書〕給她。 麗姬翻了幾頁,只覺得裡面的辭句優美,但太長了…「我回家再看」她說著小心的把它收進手提包內。 他牽起她的手,麗姬沒有拒絕,讓他緊緊的握著,輕輕的吻著。 最後,他們彼此許下了承諾,不是天長地久,不是一生一世,更不是白頭偕老。 而是〔成為對方的初戀情人。〕 簡單而容易理解的諾言,最重要的是,沒有負擔,容易實現,也沒有人會違背。 下午上課前他們趕回教室,麗姬手上捧著花,不再像以前把它藏起來。 她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好了,她要向世人宣告,她開始戀愛了。 與其說愛情如蜜,不如說愛情是用蜜釀的酒,又甜又醇厚。 麗姬花了兩個晚上把趙穎寫的小說《Lisa》看完,對他的才華更是激賞。 那種成為小說女主角的感覺,讓人感到既興奮又神奇〔還有點眩暈〕。 他的筆觸生動文字精斂,把自己的個性描繪的入木三分。 趙穎說,這本小說是他的〔訂情物〕,的確,它深深的打動著麗姬的心。 為了回報他,麗姬給了他初吻。 意外的是,初吻的感覺並沒想像中的美,沒有經驗的他們,鼻子老是擋在那裡,讓麗姬笑個不停。 不過接下來要做的事,麗姬卻停滯不前了。 他本來以為是因為麗姬思想比較保守,還沒準備好。 於是他不停的試探,想要一點一點的突破,這卻給麗姬帶來莫大的壓力。 「等我滿十八歲!」麗姬做了承諾,而他也願意等。 平心而論,麗姬覺得他是個不錯的情人,溫柔體貼,還詩情畫意…。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身材還可以,人長得也不錯。 再說他家世,也算得上中上了。 但麗姬總覺得,他不能跟大哥哥比,不止是他,任何人都無法取代大哥哥在她心中的地位。 「如果我不是處女,你會介意嗎?」在他送她回家的路上,麗姬突然問。 「妳不是說妳沒談過戀愛?」他帶著些緊張的問。 「我是說如果嗎,你的國文怎麼退步了?」 他沉默了很久,一直不懷好意的盯著麗姬看。麗姬知道,他一向不輕易回答問題。 「我這麼愛妳,怎麼會在意呢?」他說「但我應該有權利知道吧?」 「如果將來我準備嫁給你,你才有這個權利!」麗姬不以為然的說 她扯開了話題,談著他有興趣的事。 但麗姬察覺,他的心卻始終沒有離開,一直在思考那個問題。 如往常一樣,他送她到家門口,他們甜蜜的吻別。 「妳真的不是?」他突然問,神情有些冷峻。 麗姬瞭解他,早就知道他會問。 「我是說如果嘛!」她有些不悅,「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愛一個人重要的是她的心,不論她以前做過什麼。」 「你還說,愛的是現在和未來,要包容過去…,原來盡都是言不由衷之語!」 「妳誤會了,」他說著緊緊的抱著麗姬,「我不介意的,我想我會因此而更愛妳,只是...我的心很酸!」 「真的嗎?你不介意?」麗姬掙脫他,略帶嚴肅的問。 「我可以發誓!」他說的堅決。 「我只是說,如果!」麗姬詭譎的笑著。 ※ ※ ※ 夏天匆匆的走過,秋天延續著他略帶慌亂的尾調,把他沒發洩完的熱情,盡情的燃燒著。 中秋節前,大哥哥打電話給麗姬,說家裡辦舞會,邀她來玩。 麗姬答應會去,但她一直考慮要不要帶趙穎去。 直到當天下午,她才做出決定。 她還是決定讓趙穎陪同,明知這麼做東海會很不好受。 但帶他來主要是給大哥哥看的,不是來讓大哥哥評價,而是,告訴大哥哥,她已經〔長大了〕! 但當她看到東海的表情後,她立刻便後悔了。 她長這麼大,從來沒看過一張如次此哀愁的臉。 尤其是從極度欣喜的雲端,瞬間的跌落到悲痛的深淵。 麗姬並沒打算待太久,只和趙穎跳了兩支舞…。 「大哥哥,我都沒跟你跳過舞。」在音樂交接的空檔,她主動前去找大哥哥。 大哥哥暫時鬆開了敏華姊一直緊握的手,和麗姬跳起一支簡單的慢舞。 他帶著微微的笑意,握著麗姬的手,他的手沉穩且輕柔。 麗姬記得自十歲起,大哥哥就不曾再握過她的手,此刻,她的心竟慌忙的悸動起,像是悸動著她多年來的綺夢。 他先稱讚趙穎,「很體面」。 然後帶著麗姬在舞池中旋迴,輕轉,他們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眸光。 麗姬好幾次用餘光輕掃過敏華,她今天穿著一襲紅色低胸的晚禮服,頭髮才燙過,輕柔的蜷伏在她的肩頭。 她真的很美,難怪大哥哥會跟她在一起那麼久…。 不過,她的臉上雖然始終掛著淺淺迷人的笑意,但那笑中,竟有縷淡淡的輕愁。 「大哥哥你記得嗎,這舞步是十歲時,你教我和東海的?」麗姬說。 「是嗎?妳還記得嗎?」大哥哥好似在努力的回憶。 麗姬不知為什麼,他的臉色逐漸變得沉鬱。 「等會,可不可以和東海跳支舞?」大哥哥聲音低沉,眼神沉鬱得像一陣欲來的山雨。 麗姬從來沒見過他這種表情,他也從來沒有這樣要求過麗姬。 「好啊!」麗姬欣然答應。 這時,大哥哥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他居然沒把舞跳完,只說了聲「對不起」,就匆匆的離開。 直到這時候,麗姬才發現東海已不在大廳了。 一直等了十幾分鐘,他才一臉抑鬱的回來。 「他出去了!」大哥哥深鎖著愁眉說,麗姬知道他心裡一定很著急。 本來早就想離開的,但麗姬卻始終沒走,她希望能等他回來。 明明知道他的感受,還帶趙穎來…,她為此深深的自責! ※ ※ ※ 那天晚上的事,麗姬始終沒有解釋給趙穎聽,趙穎問了三次,才放 棄。 今年的冬天又短又冷,像是四季櫥窗中,一件稀有的珍品。 只在轉眼之間,麗姬十八歲的生日就要到了。 多年來,她一直在期待著這一天,而此刻,她知道也還有個男孩在期待著。 她埋在溫暖的被褥裡,床頭放著自己精選燒錄的古典音樂…,這樣寂靜的夜晚,最適合編織綺夢,她真有點捨不得睡去。 經過了整整半年,麗姬今晚上才完成了那首,詩心。 她心中默唸著: 星淡霧濃暈彩霞,秋聲入夜屢驚花; 幽幽夢影襲蟬翼,筆墨難鳴無際涯! 她的詩心雖不像大哥哥,有一片報國的丹心。 但卻也道出一個詩人,一直被自己的殘夢驅使著的宿命…,詩人寒苦短暫如秋蟬的一生…,以及那種徒有筆墨,卻難以描述的悲愁! 暖軟的綺夢穿插著冷冷的殘夢,在麗姬十八歲即將來臨前,伴著她入眠。 今年的耶誕很特別,學校和大哥哥家同時都將舉辦舞會。 大哥哥早在一個禮拜前就打電話向麗姬〔預約〕,並希望麗姬一個人前來。 麗姬答應了,她從來沒有拒絕過大哥哥。 她當然知道大哥哥的用意,大哥哥的爸爸在東海才出生沒多久,就和他的媽媽離婚了,他和媽媽都最疼東海,從小就照顧得他無微不至。 麗姬也曾聽大哥哥說過,願意為東海做任何事…。 麗姬的計畫是,先去參加學校的舞會,和趙穎與幾個男同學跳幾支舞,然後,爸爸再開車送她去大哥哥家。 ※ ※ 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幾乎全台北會跳舞的未婚少女,都擠進了舞廳。 整個台北街頭洋溢著一股濃厚的浪漫氣息。 溫馨的聖誕歌響遍每個角落,一棵棵華麗的耶誕樹上,更綴飾著一份份滿滿的喜悅。 鈴聲、歌聲,夾雜著女孩子的驚叫聲,在校園裡此起彼落。 這一天不論是否信教,都不得不感謝上帝,尤其是這一天,還可以穿便服上課。 麗姬今天刻意穿的樸實,黑色絨褲和舞鞋,上身套了件白色的毛衣,和一件平常穿的外套。 她無意在校園裡出風頭,更不想和別人爭奇鬥艷。 她把學校當成一個單純、讀書的地方,這裡不是她的舞台,她一向知道這一點。 也不知為什麼,下午麗姬被叫到教官室,教官告訴她,晚上,在校長和校長夫人開舞後,接下來將由一個單身的年輕市議員和麗姬共舞。 麗姬本來想拒絕,但這位女教官平常很照顧她,她只好勉強的答應。 走出教官室,麗姬不禁低喃道「兩個地方,趕兩場舞會,到底能有幾支舞,是真正為自己而跳的呢?」 麗姬沒有把和市議員共舞的事說出去,但,怎麼每個人都知道了? 「這個議員管教育的,對我們學校申請經費很有影響力。」麗雲說。 麗姬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成了交際花了,她哭笑不得。 『算了,爭取點經費,說不定可以把活動中心重建,這樣就不必十幾個人擠在那間不通風小辦公室了。』 麗姬想到了詩社,幾個社團共用一間辦公室…,沒有空調,夏天簡直無法待在那兒。 說要改建說了好幾年了,經費卻一直爭取不到…。 天漸漸黑了,學校的播音室裡開始放送著一首首關於耶誕的歌曲。 同學們幾乎全都聚集在餐廳裡,把餐廳擠得水洩不通。 興奮與期待寫滿每個人的臉上。 舞會終於開始,比預定的慢了十幾分鐘,消息靈通人士說,是因為市議員遲到的關係。 校長先做了十分鐘的開場白,邊講邊頻頻看著錶。 終於,他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市議員來了。 市議員姓蔡,出乎眾人意外的年輕,才二十八歲,自稱是台北市最年輕,最有朝氣的議員。 「長得還滿帥的,不過矮了點。」這是大家的評語。 他只講了一句話「希望大家玩的開心,不過,晚上要早點回家。」 在眾人的笑聲中,音樂響起。 不過劇本修改了,除了校長和夫人,同時在舞池裡的還有市議員和麗姬。 「當交際花就當交際花吧!」這是麗姬剛開始出場時的心情。 她先是掛著寒冬般的冷漠,隨著他慢慢的起舞。 「妳功課沒寫完嗎?」議員問。 「什麼?」麗姬不解,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除了功課沒寫完,還有什麼好讓妳在聖誕節煩惱的?」 「聖誕節不寫功課的!」麗姬笑了,她感受到他的幽默,她一向討厭輕浮,卻喜歡幽默的男生,『管他是不是議員。』 「妳的舞跳得很好,很有經驗,不像我,昨天晚上還在惡補。」 才兩句話,麗姬的臉上便如春花般綻放,『原來議員並不那麼討人厭。』她心想。 「校長說,妳們學校的活動中心需要改建。」議員說。 「不需改建,」麗姬輕笑,「是需要拆掉重建。」 「那要很多錢的!」議員佯裝嚴肅說。 「又不是花你的錢!」麗姬一臉俏皮。 「哈哈哈!」這會該他笑了。 「如果我年輕十歲多好。」議員盯著麗姬看,露著一副很遺憾的表情。 「怎麼,想追我嗎?」麗姬說的直接,直說到他心底,她的笑變得詭譎而神秘。 他仍然笑,只是這次沒有笑出聲音。 「妳滿十八歲了嗎?」他問。 「你要聽實話還是謊言?」麗姬狡黠的問。 「當然是聽實話囉,我是管教育的ㄟ。」 「滿了!」麗姬說,「下個月就十九了。」 「我缺少一個助理,妳想不想到市議會來打工?」 「等我畢業吧!」麗姬說。 「那我可不可以請妳去聽音樂會?我有很多免費的票。」 「那得等活動中心蓋好!」 音樂停了,議員百般不捨的放開麗姬的手,他的臉上仍飄浮著一層濃厚的笑意。 麗姬像泥鰍般鑽進人群,切斷了大家的視線。 她急著找趙穎,看著錶,心中盤算著,最少還得跳六支舞才能離開。 『原來當交際花是這番滋味!』她自我解嘲。 音樂一首一首的換著,舞一支一支的跳過。 八點多,麗姬才揮別趙穎,匆匆鑽進爸爸的車。 要爸爸當司機(雖然他本來就是司機),在外面等女兒跳舞,還接送趕場,這種滋味很不舒服。 『這就是人生?』 『什麼樣的人生?』 好久沒坐車了,尤其是爸爸的車,麗姬幾乎連安全帶要怎麼繫都忘了。 她和爸爸沒多談,雖然她們感情並不很好,但此刻,她仍是心疼他的。 在這樣的日子裡,自己忙著趕場,而爸爸卻還要加班接送她。 「辛苦了,爸。」麗姬伸出左手,握著爸爸暫時空出的右手。 爸爸將她的手緊握,「我下半生都要靠妳了!」 麗姬想把手抽回,但她忍住了。 〔奉養父母〕本來就是為人子女該做的事,為什麼爸爸和媽媽總是將它掛在嘴邊?她無法理解,每次聽他們說類似的話,她總難以釋懷。 車終於開到,平常半個小時的路程,今晚卻開了整整一個小時。 看來今晚趕場的人還真不少! 麗姬眼尖,隔著厚敦敦的玻璃,她發現一個人影從庭院匆匆走進屋內。 她知道那是東海,他一定一直在屋外等著車子的出現,等著她。 在這樣寒冷的冬夜,麗姬的心猛然一酸,淚水不禁奪眶而出 。 『上天啊!』她心中無助的吶喊著『為什麼你要殘酷的在我身邊,安排這樣的一個角色?』 她不想讓爸爸看到她的眼淚,慌忙的下了車,但她的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 進門前,她勉強擦乾了眼淚,強擠出一副淡淡的笑容。 大哥哥站在門裡笑著迎接她,麗姬意外的沒看到敏華。 「她家裡有事。」大哥哥輕輕帶過。 大哥哥先和麗姬跳了一支舞,雖然敏華不在,但大哥哥似乎更刻意的和她保持著距離。 「後天就生日了,有沒有想要什麼禮物?」大哥哥問「去年在國外,忙忘了,今年補送妳。」 麗姬有些驚訝,她凝視著他的眼眸,她還是相信她的直覺,大哥哥不可能會忘記她的生日的,在她的印象裡,大哥哥從來不會忘記任何事情的。 何況,麗姬的生日就在聖誕節之後…。 「有,」麗姬說,「可不可以後天晚上再告訴你?」 「我後天中午要出差了,這次要去大陸,可能要一陣子才回來。」大哥哥說。 「那就明天晚上吧!」麗姬說,她又凝視了他最後一眼,然後便一直避開他。 「等會可以和東海跳支舞嗎?」大哥哥問。 「當然,」麗姬笑著說「你以為我是來做什麼的?」 音樂停了,整個的停了下來。 麗姬休息了一會,和大哥一起走到了始終坐在沙發上的東海面前。 東海站了起來,神情顯得有點緊張。 音樂又響起,麗姬走近他。 「我們有八年沒跳過舞了吧?」麗姬笑著對他說。 「整整八年!」東海說。 聽東海加了這「整整」兩字,麗姬才想起,八年前不也正是耶誕前夕,大哥哥要在家開舞會,當時麗姬說要和大哥哥跳舞,大哥哥才一時興起教他們的。 而這音樂,令麗姬驚訝的是,正是八年前那首。 「音樂是你選的?」麗姬問東海。 「不是啊,都是大哥哥選的。」東海說。 『或許這就是你和大哥哥最大的不同吧!』麗姬心想。 此刻她心中也更肯定一件事,『如果他連這首曲子都能記得,又怎麼會忘了她的生日呢?』 這首優美的旋律【乘著歌聲的翅膀】,是出自浪漫派大師孟得爾頌,而大師的音樂靈感卻是來自德國詩人海涅的詩【乘著歌聲的翅膀】。 麗姬從小就愛這支曲子,更愛這首詩:【乘著歌聲的翅膀】 乘著歌聲的翅膀,親愛的,我帶妳前往, 去到恒河的岸旁,我知道最美的地方。 在靜靜的月光下,那兒的花園紅花盛開, 玉蓮花癡心等待,等忠誠的小妹妹到來。 紫羅蘭巧笑生媚,仰望著夜空中的星星。 玫瑰花竊竊私語,相互傾訴芬芳的愛情。 羚羊跳過來偷聽,一副機靈的模樣。 遠處有隱隱濤聲,是聖河在掀波湧浪。 我倆就降落此地,在一叢棕櫚樹的樹蔭。 暢飲愛情和安謐,如此我們便美夢成真。 而她從小就不知道,中間這句〈玉蓮花癡心等待,等忠誠的小妹妹到來。〉 究竟是不是大哥哥心底的暗示? 「妳有心事?」東海問。 「沒有,」麗姬連忙否認「我剛才看到你走進屋內,你一直在外面等我?」麗姬發現,直到現在,他的手仍然很冰冷。 東海低著頭,好像做錯事的小孩,不敢抬頭看她。 「上次我帶來的那個男生是我同學,」麗姬說「他叫趙穎,他有些地方和你很像。」 「哪些地方?」東海猛然抬起頭來。 「聰明、有才華,執著,不過…,他不像你那麼害羞。」 他的頭又低了下去。 「你們班上或系裡,應該有很多不錯的女孩,難道都沒你看得上的?」 東海靦腆的抬起頭來,他將載滿哀愁的的眸光,駐留在麗姬美麗的臉龐上。 他緩緩的說道「我的心,始終…靜不下來!」然後,頓時間,他像是跌入了極大痛苦的深淵。 麗姬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他的眼睛矇矓,他的舞步零亂,他的哀愁此刻更是漫天飛舞。 「記得我十五歲時,寫給你的那首詩嗎?」麗姬問,她的眸光企圖穿透他晦暗的夜空。 「記得,是【天涯何處無芳草】,妳寫給我的詩,我怎會忘記?」 「我們的個性太不相同,即使在一起,也不會快樂的。」麗姬說。 「我願意為妳做任何事,只要妳能快樂。」東海說。 「我相信你會願意為我做任何事,只是,你知道要怎樣才能讓我快樂嗎?」 東海沉默了一會,繼續說「只要妳說的,我就做的到!」他的語氣略帶著激動。 「你這樣說並不公平,你是要我不自己去追求快樂,而把它寄託在你身上…?」 「妳還是可以去追求,只是我希望妳給我一個機會。」東海說。 「同樣的,公平起見,你也應該去追求你的快樂,不要把所有的寶都押在我身上,這樣我的負擔很重的!」 「那妳願意給我機會?」東海問,他晦暗的瞳眸,終於有了一絲的光芒。 「那你也得先答應我,不要把快樂全部押在我身上。」 「我答應妳!」東海說,他的嘴角綻開了一絲極淡的笑意。 「如果你真的做到了,我會給你機會的,」麗姬說「但你不能騙我,你知道你騙不過我的!」 麗姬一共和東海跳了三支舞,之後也和大哥哥的一個姓林的朋友跳了一支。 東海像往常一樣,趁機幫她照了幾張照片。 還不到十點她便回去了,大哥哥親自送她到大門口。 「謝謝妳,麗姬。」大哥哥對她說。 「大哥哥為什麼要謝我?記得小時候你對我說過,你說,你為我做任何事,我都不需要說謝謝的。」麗姬說。 「你還記得?」大哥哥有點驚訝。 「大哥哥說過的話,麗姬永遠都不會忘!」 夜深,人不靜。 這樣的平安夜到底算不算寧靜? 麗姬坐在床上,用被子將自己緊緊的裹著,她一幕一幕地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事。 議員、趙穎、大哥哥還有東海。 這四個今天和她共舞過的人,將來會在自己的人生中,分別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一個她無法瞭解,也不想去瞭解的人,兩個深愛她的,和一個她深愛的人,誰才會陪著她走得更長遠?命運之神又將會如何去安排? 很晚的時候,她意外接到了婷婷從高雄打來的電話,她們互道耶誕快樂。 「妳那邊怎麼這麼吵?」麗姬問。 「我在上班!」婷婷說。 「上班?十一點多,都快十二點了!」麗姬滿臉疑惑問她。 「我上晚班嘛。」婷婷笑著說「不要忘記寒假要來看我喔!」 掛了電話,麗姬心裡更是起伏難平。每次想到婷婷,總是五味雜陳。 她溫馨的友誼,像是寂寥山林裡,飛來的一隻黃鸝,帶著一股暖意,甜甜的! 但她那不堪的童年,卻是一襲黑茫苦寒的長夜,糾纏著她的純真,折磨著她的靈魂…。 夜深,人靜。 當一切逐漸平息,麗姬心底只剩下最後一個殘念:『明天晚上,我的心願能夠實現嗎?』 註一:本詩為《夢寫家》好友〈旅途夜心〉所寫,意境甚好,借來一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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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