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氣

有一次在週六下午的靜坐會上，釗誠在心得報告時說：「有一天他練功的時候，突然自動的繞著一棵樹跑，後來就停下來開始採氣。」我心裡想，我從民國六十六年開始練靜坐以來，已經有三十一年了，我從來不知到道什麼是採氣，你才練了兩、三個禮拜，怎麼你就會了，心裡真的是又羨慕，又忌妒，你想一想能用手把樹的氣吸進來，一定對身心的健康有很大的幫助，我在林孝宗先生的自發功一書裡面，確實有看到採氣這個項目，只是因為自己沒有經驗，實在很難想像那是什麼，不過直覺的認為對著樹採氣，多像傳說中的仙人啊！我就問他：「什麼是採氣？」他說「就是把掌心對著樹就是採氣」我很好奇的問：「你的掌心真的感覺有什麼東西吸進來嗎？」他説：「掌心覺得涼涼的。」我就不好意思再問下去，再問下去好像自己蠻愚蠢的。

有一天早晨，我在歷史系的系館前練功，快速旋轉之後，不知為什麼筆直的向一棵樹跑去，快到的時候，被矮樹的籬笆卡住，我想氣是不是叫我來這裡啊？卡在籬笆上，腰部以下的重量都賴在籬笆上，其實覺得蠻輕鬆的，蠻舒服的，過了一會，覺得籬笆背後的樹，似乎吸引力更大，就向左繞過籬笆，來到樹下，仰望著它。嗯，逺看不覺得怎麼樣，想不到在樹下往上看，覺的樹好高啊，不知不覺兩手竟然就貼在樹上採氣，這就是採氣嗎？我不知道，過了一段時間，手自動放下來，離開了那棵樹，我不禁回頭看看那棵樹，啊！樹梢枝頭上的葉子好青翠啊！這是我第一次採氣的經驗，似有還無，莫明其妙。（對不起，樹啊！我不是罵你，我只是說我不懂得其中的奧妙。）

九月二十五日禮拜四下午六點，教完了三小時的基礎國文，騎機車到工管系門口的小火車頭廣場教學生太極拳。學生還沒來，我放下沉重的公事包，感覺很累，五十一歲的男人，要承擔寫論文的壓力，早晚要開車接送小孩，連續站了三小時，喋喋不休的說了三小時，和學生鬥智鬥力三小時，還要裝出笑臉爭取學生支持三小時，（要不然學生會翹課翹光光，或者學期末在教師評鑑表上報仇，把老師的分數打得很難看）加上教書二十三年的職業倦怠，真是有點累，當然教書對自己而言，還是一種值得犧牲奉獻的神聖的工作，也是自己最喜歡的工作。放眼紅磚鋪地的廣場，左邊是一棵古老的龍眼樹，右邊是一棵鬚根垂下的榕樹，正對面大約十公尺的小火車頭，已經是一個古蹟了，旁邊的金龜樹，樹幹臃肿彎屈像烏龜的身體，向右延伸，樹枝斜斜向右上方彎延伸展，整個看起來像老態龍鍾的烏龜，但是樹梢的葉子在黃昏的陽光下，卻是翠綠嫩芽一般，好像青春的美少女，充滿清新的氣息，我不知不覺的把右手舉高，掌心對準那一片的翠青，掌心感覺涼涼的，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生了，所有身心的疲憊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反而覺得奇怪，剛剛那個疲憊的中年男子，怎麼不見了，好像一個幻覺。這是我第二次採氣的經驗。

九月二十五日週五凌晨，去化工系系館前的大草地上練功，騎機車奔馳在大學路上，正準備在長榮路左轉時，看到正前方好漂亮的朝霞，上面覆蓋一長條的藍天，再往上是一大片的烏雲，而太陽從地表上放出光芒，滿心的喜悅和讚嘆。到了大草地做了一些單純的伸展動作之後又開始旋轉，越來越快，身體似乎要飛起來，腳為了配合身體的速度，開始用跳躍的方式旋轉，心裡感到速度實在太快，不知不覺跳得更高，卻感到似乎超過了氣本身應有的高度，因為旋轉的力道明顯的減弱，沒多久，自動停止旋轉，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不得體的事。接著稍微做了幾個動作之後，兩腳開始很有勁的向前跑，我都感到奇怪，自己的雙腳為何如此堅決而充滿信心的向前跑，好像有一種大無畏的精神，心理一方面高興，一方面也不禁感到有點好笑，突然它停下來，又是站在一棵樹的前面，向前跑的力量，瞬間完全消失。我看著這棵樹，長相怪可憐的。它的樹幹向天空撐起蠻高的，但是它的枝幹卻被人過度砍伐，剩餘的枝條上長出來稀稀疏疏的葉子十分青翠，卻很像一個帥哥中間髮際是禿頭，那被摧殘枯萎的外表原來應該是茂密而結實的，如今只像一個被刑求逼供，劫後餘生的可憐的戰士，一定是某些可惡的校工，為了減少自己的工作量而給予過度修減，只能在內心嘆息而無可奈何。慢慢的我繞著它走了一圈，在一個特殊的位子上，剛好有微風襲來，突然一個清爽的感覺透澈心肺，啊！好貼心！沁入心脾，不禁多繞幾圈，就是那個特殊的角度特別舒服。好像吃提神劑一樣。回到剛才跑步停下的位子，我的右手舉高，把掌心對準樹頂那些青翠的樹葉開始採氣，隱約中手心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似乎真的有氣吸進來，而且突然明白，不只是我在吸取樹氣，而且是樹在求我，把我的氣給它，因為它奄奄一息，它需要我，或者說我們互相需要，啊！我和樹心意相通，真的是萬物可以是一體的。耶穌講道，以生命樹做比喻，我想耶穌很可能也有和我類似的經驗，當然，他的功力一定比我更高深，這是無庸置疑的，如果我說錯了，希望基督徒們不要生氣，原諒我吧。這是我第三次採氣的經驗。

九月二十六日週六早晨六點在化工系大草坪練功，也是做了一些伸展的動作之後，又開始旋轉，順時鐘轉，轉完逆時鐘轉，接著跳躍旋轉，有了上次跳得太高的經驗，這次完全配合它，不敢造次，果然順利多了，過了一會，身體稍微彎腰，繼續旋轉，覺得有點奇怪，好像彎腰駝背的老先生一樣，蠻好笑的，然後可能是這個姿勢，氣的負擔太重，沒多久，它就停下來了。接著兩條腿毫不猶豫的跑起來，好舒暢的跑步啊，心裡讚嘆著也很狐疑它要帶我去那一棵樹的前面？一直跑，踏著有點泥濘的草地，越過好幾棵樹，它勇往直前，像個義無反顧的戰士，跑了將近一百五十公尺，它突然停下來，衝勁完全消失。我往面前一看正前方大曰十公尺，在機械系系館的玄關上，有大約五、六十人在練太極拳。白衣黑褲服裝整齊，隊伍一致，在教練的教導下，正在一動一動的學習拳法。很像一群武士，在一位武功高強的教頭指導下練武功。我不禁問氣，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難不成你要我吸他們的氣？這樣不好意思吧！我在那邊隨意動一動，比劃幾招，過了一會就離開了，回到遠處自己練功的地方。回到原位，我突然明白了，原來不只可以吸樹的氣也可以吸人的氣，易傳上說：「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大蓋說的就是這個道裡。這是我第四次採氣的經驗。回想起來，以前也有類似吸取人氣的經驗，也有被人家吸氣的經驗，只是當時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想起來，感覺蠻恐怖的，啊！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遠離顛倒夢想，無有恐怖，究竟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