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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6/25 09:44:10瀏覽1149|回應2|推薦19 | |
母親罹患腦積水,醫師診斷需要在體內裝置引流管,將積水從腦室引流到腹腔吸收。 母親的眼神充滿疑懼。 「要開刀哦?」 「你跟醫生說我好多了,吃藥就會好了罷…?」 手術需要在頭頂開刀,先要把頭髮剃光。 母親的頭髮並不秀麗,但是一想到自己即將成為光頭,她更憂慮了。 「一定要都剃掉嗎?」 「我以後怎麼辦?」 剃髮之後,她一直戴著那頂深藍色的布帽子,帽沿拉得低低的。 手術時間到了,我推著她的病床往手術室去,她還是不讓護士把她的帽子摘下。 看著護士將病床接進手術間,自動門溫柔地把那頂藍布帽從我們的視線隔斷。 手術後,母親回到病房。 她頭上的傷口頂著紗布,護士不讓她戴帽子。 她現在只能任由沒有頭髮的自己暴露在旁人的眼光中。 她的眼睛一直閉著,不知道是不是睡著。 下午,在北部讀大學的外甥來看她。 這是她從小帶大的外孫。 他看到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沒有頭髮的婆婆,神情一凜。 「婆婆…」 母親張開眼睛,看到高大的他,和他頭上套著的毛線帽。 「天氣這麼熱,你怎麼戴著毛線帽啊?」 外甥伸手把毛帽摘下,露出小亨利般的光頭。 「啊,你的頭髮呢?」 外甥原有著一頭濃密的黑髮。 「他說他要陪婆婆剃髮。」他的母親(我的大妹)在一旁說。 「婆,你看,你跟我一樣帥。」外甥挨近母親調皮地說。 母親笑了。 我卻差點哭了。 母親出院了。 回到她一個人的家裡。 我每週只能抽一天從台北回高雄陪她。 她躺在床上,不願意動,不願意吃第三口飯。 手術後一週了,母親的頭髮慢慢地冒了出來。細細的,刺刺的,像我隔夜未刮的鬍子。 她一直戴著那頂藍布帽,不時隔著頸部皮膚摸摸那根埋藏在她體內的引流管說會痛,眼神滿是疑慮。 醫生說她仍有失憶的情形,也可能有了術後憂鬱症。 我只能一直為她預備不同的食物,用少量多餐克服她吃不下飯的問題。 那天,陳弟兄夫婦來看她。 陳姊妹一臉喜樂地握著母親的手。 「張師母(對年長姊妹的尊稱),你的氣色好好啊,你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主耶穌是我們的牧人,不要擔心,祂一直在看顧我們。」 母親被她喜樂洋溢的靈激動,臉上也綻放出久違的笑容。 她握著母親的手,口中儘是盼望與鼓勵的話語。 我在一旁為之動容。 因為我略知陳姊妹的情形。 母親漾著喜樂的眼神終於凝聚在陳姊妹烏黑亮麗的頭髮上。 「你的頭髮,好漂亮啊。」 母親羨慕地說。 「哦,」陳姊妹笑了一笑,看了一眼母親頭上的藍布帽,說 「這是我的帽子。」 母親忘記了,陳姊妹罹患了子宮癌,剛剛做完第五次化療。 這是陳姊妹第二次罹癌。 「張師母,我們只是戴著不同的帽子,你現在的頭髮還比我的還長呢。」說完,她跟母親都笑了。 我卻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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