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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17 16:13:58瀏覽441|回應2|推薦8 | |
「母親骸骨」 啟示錄 拾骨憶思活時媽,根根思君臺灣爸。 生老病死無身附,盡世覓娘何處家? 詩意: 安照台灣習俗,先母土葬七年後,挖開墳墓,棺木已經腐朽,只剩頭顱、胸骨、手腳骸骨,我看著骸骨,想起生前的母親,感觸深深,小時候,那時中日戰爭,與在台灣的父親失去連絡,母親單獨撫養兩男一女,饑寒交迫,以至二弟餓死,么妹送人,苦不堪言。 拾起骸骨重新火化入甕。 母親26歲到36歲來台北市與父親團圓前,就是這幾根骸骨,日復 一日的思念在台灣的父親。 媽妳現在已「無身」,生啊老啊病啊死啊,再也無法附加在「無身」 上面,一切都解脫了;只是妳的老孩子我也來日無多,離開人世時, 何處找得到娘親妳啊?妳現在的家在那裡?有地址嗎?有電話嗎? 爸也在一起嗎?妳好嗎?….????
茫然若失的媽__就是這幾根骸骨(第八集) 啟官伯在客廳聊天時,聊起琅弟伯: 「大好人啊!雖然他出的錢不是最多,但了不起呀! 因為他把所有的錢都捐贈出來,布廠也開不起,…」 「他現在的布廠不是他的嗎?」媽媽皺緊眉頭,媽一定後悔昨天還讓琅弟伯花錢。
皺緊眉頭關心琅弟伯的媽__就是這幾根骸骨 「布廠是他的,」啟官伯說:「好人有好報啊!有人借款給他, 他那些工人前幾個月,都自願免工資幫助他,現在欣欣向榮,他賺啦! 工人工資也比別家高呀。」 八九不離十,看他那麼興高采烈地談話,一定是啟官伯幫忙他, 人家不說出,媽也不拆穿,靜靜地聽下去。
不拆穿啟官伯為善不欲人知的媽__就是這幾 根骸骨
「可惜你們不認識這個人,」啟官伯聊起勁來了, 我們很喜歡聽他說:「不大有錢,骨氣傲世,我一次被日本憲兵抓去, 罪名是『支那間諜』,橡皮管塞入胃腸,灌水灌得肚皮都膨脹起來, 幾個人輪流站我的肚皮上跳動,用腳踩踏,水又從嘴巴、鼻孔噴出來, 不認罪再灌,不當人打,用槍托撞擊,怕死?不怕,那時候真希望死啊! 昏迷不醒了,他們又把我弄醒過來,腳被打斷了, 你們都發現我走路一跛一跛的吧?」 「後來怎麼放出來?」媽和我都聽得毛骨悚然,替啟官伯痛啊! 希望他趕快出來,所以才冒然打斷他說話。 「冠儒弟有個日本好朋友叫務本,」啟官伯悠然點燃長煙斗,吸一口, 雙鼻孔噴出兩道煙霧,說:「就是那個日本朋友,冠儒弟請他幫忙, 憲兵隊決定打死我,把我從牢房拖出去,我想槍決也好,省得天天受折磨, 就像演戲一樣,『刀下留人』,結果卻糊裡糊塗放我回家。
高興啟官伯死裡逃生的媽__就是這幾根骸骨 後來才知道是冠儒弟透過務本一郎關係救我一命。備一份厚禮去謝冠儒弟, 一句拿回去,我就拿回來。他啊,說了也沒用,好人、好人!」 「啟官伯,你說的這個冠儒弟,是他的本名?還是他是冠儒的弟弟?」 伯父的名叫冠儒,但福州人很習慣叫瑯弟、妹弟、細弟、憨弟… 所以媽才想問個明白。 「喔!不是名字,」啟官伯說:「冠儒是他哥哥,大他七八歲, 又是先來台灣,幾年後才把冠儒弟帶來,所以大家都叫他冠儒弟, 他的正名反而沒幾人知道。」 「依伯!」我換一個方式問:「我依家(爸爸)名字叫冠雄…」 啟官伯傻愣愣地眼睛睜大大的看我:「像!像!住赤峰街四十一巷九號,對吧?」 「是…」
「跪下!大恩人的家屬…」嚇壞媽的__就是 這幾根骸骨 「你依家是我救命恩人啊!」依伯叫兒孫們都到客廳, 「跪下!跪下!大恩人的家屬…」老人家說著起身就要屈膝下跪, 嚇得媽媽和我趕緊扶阻他,再怎麼說老人家也一大把年紀了, 何況他也是我母子的恩人啊! 織布廠的人得到消息,都跑到客廳湊熱鬧,有站著的、坐地板的, 許多羨慕眼神投在媽媽和我身上。打從我出娘胎以來,從沒這樣受人尊重過, 怪不自在的。 「他是你父親情同手足的日本朋友,叫什麼『務本一郎』的,」 啟官伯沉醉在回憶中,抽著煙斗慢吞吞地說起故事來, 老人家說有關父親的故事,我母子最渴望聽了,男女工人雖然事不關己, 但因為不必工作,不扣薪資又有多少關心的故事可聽,也欣然豎耳當聽眾。 啟官伯還真有圓環棚寮內「收費講古仙」水準,以下是他說的精華段: 「倔扇!」(日語。即「張兄」之意)務本一郎與冠儒弟酒後, 在北投一家「湯店」泡溫泉澡,那是民國三十三年(1944), 日本已經在東南亞、中國、太平洋,節節敗退,美國軍機也常常空襲台灣了, 但日本都報勝不報敗,以致務本以為日本快勝利了,所以對冠儒弟說: 「an no nei!…你是我的好兄弟,日本打敗『支那國』時, 我可推薦你去支那(中國)當官,呵呵…」 雖然兩人是知己好友,但一談到國家大事,各為其國,沒有不爭辯不翻臉的。 冠儒弟一句不說,穿著衣服走了。不過走歸走,兩人情同手足難分難離, 不多久又把酒言歡復歸於好,不久他們又會「為國」鬧翻。 民國三十四年(1945)八月中旬,務本欣喜若狂的與冠儒弟飲酒把歡。 告訴冠儒弟:「這一兩天,天皇要向全國人民宣告日本勝利的好消息,好兄弟! 務本一家沐浴更衣聽天皇宣告好消息 歡迎你光臨寒舍,聽收音機,聽天皇宣告的好消息…」 冠儒弟擲杯而別;他一來替好友高興,二來心痛祖國之無能, 盼望十年多的勝利美夢破碎,頓覺了無生趣,萬念俱灰,前途一片茫然若失。 次日日皇宣告什麼消息,他好想知道又怕知道,偷偷的到務本宿舍花園, 靜坐以前兩人常常煮茶聊天的樹蔭下石墩上,視若無睹的看著假山瀑布流水, 心灰意冷,從茂盛花欉空隙,可看見務本一家人,正忙碌著洗澡更衣, 把收音機供在桌子高處,全家人極虔誠地伏跪著,等待天皇宣告好消息。 怎麼還沒宣佈呢?冠儒弟站起來一看,嚇了一大跳?怎麼這樣? 「難道?…」再看一眼,好友全家人抱頭痛哭!難道日本投降了?
務本全家人抱頭痛哭!難道日本投降了? 正想進去安慰安慰他們,「不對,」冠儒弟想起日本偷襲美國珍珠港成功, 他們一家人也是這樣抱頭痛哭,高興啊!今天是為勝利哭?為戰敗哭?不知道, 務本為其祖國勝利喜!戰敗悲!冠儒弟感同身受,日本是勝?是敗? 以他兩人的情同手足知己好友,此時都不宜進去。 冠儒弟悶聲不響地離去,路上遇見幾個日本人,垂頭喪氣如喪家之犬, 往日氣勢磅礡,高昂不可一世威風凜凜,卻頓時消失無蹤。 他心裡知道日本確實被打敗了,他欣喜祖國終於勝利了, 以前常常與務本為「國」鬧得不歡而散,憋了十幾年 在自己國土當「華僑」的三等賤民的氣 (日本人一等人、台灣人二等人、大陸來的是三等「準間諜」異民), 台灣老百姓開始找迫害自己的日本警察報仇。
台灣老百姓開始找迫害自己的日本人報仇 當過日本警察的台灣人都躲起來,靠日本好友關係對鄰居作威作福的人, 也不敢住在家裡,怕被鄰居報復。 冠儒弟次日趕緊到務本家去,由三等賤民一夜成了勝利國國民, 保護好友綽綽有餘。 「拜託你一件事…」務本坐跪榻榻米懇求冠儒弟。 「坐好再說罷!」 務本要把宿舍贈送冠儒弟,知道冠儒弟倔強脾氣,非他先答應就不坐正。 「除了宿舍,」冠儒弟說:「我答應你…」 務本一再懇求,叫太太也來勸說: 「立桑(哥哥)!務本與你常各為其國爭辯、生氣,但你們很快又談笑風生, 他離不開你,你離不開他,我也勸他不談國事,你們那樣猜拳喝酒,醉臥榻榻米, 醒過來再喝,多麼快樂啊,你們偏偏說著說著,就又扯上兩國戰事, 每次都鬧得不歡而散,我伺候你們是沒有分別的,我把你當著自家人, 現在我們都要回日本了,這宿舍給自己人,自己人不要,你們這算什麼兄弟嘛? 今後我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你們兩個飲酒作樂、為國事爭吵,」
昔日各愛其國翻臉的摯友__今日又為 「宿舍」爭執難解 她拭去汪汪淚水,嘆口氣,對冠儒弟低聲下氣的說: 「這可以說是永不再見的懇求,你答應吧…」 對這在情在理的泣訴,「男人有淚不輕彈」也難免忍不住「以淚報淚」: 「我答應就是,這幾天我在這裡陪你們…」說是陪,其實是意在保護他們哪。 一個多月後,冠儒弟護送他們一家人到基隆碼頭,彼此淚流滿面, 看著船上的務本一家人,向冠儒弟揮著悲傷的手,絕望的隨著船緩緩離去, 也帶走千古難逢友情,兩人都留下過去喜怒哀樂的回憶。 「宿舍還是不要,」啟官伯喝一口茶,說:「宿舍就在南京東路與中山北路口, 拆了可蓋四棟大樓,一大筆財產啊!朋友問他後悔不後悔, 他說:『心裡本無屋,悔從何來?打敗日本,勝利太平! 是我期待的無形無價之寶!』冠儒弟說得對,亡國奴隸,任人打殺,生命朝不保夕。
聽得熱淚盈眶的媽__就是這幾根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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