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了好友的我思故我住,心裡頭百感交集,想起我那住了
24年的老房子,那裡有我人生最難忘的一段不算短的天真歲
月.
還記得上小學以後,我開始走出山裡的村落,發現了外面
不一樣的天空,我看著同學家都住在公寓裡,排隊回家的路上
一個個回家時去按自家樓下的門鈴,那對我而言是很稀奇的
事,我只能從樓下望著矗立在眼前的華麗公寓,想像著這樣的
房子裡面會是什麼樣的景像?因為我的家沒有電鈴,沒有上
鎖,也沒有鐵門和鐵窗.小時候不懂事又調皮,有幾次下課的
時候,村子裡的男同學嚷嚷著要去按按看那些電鈴,起初按一
下聽見有人回答還嚇了一大跳,後來按出趣味,就從第一間開
始每層電鈴都按下去,就這麼一溜煙的輪流去偷按每一棟的
電鈴,跑的慢的孩子還依稀聽到對方生氣的怒罵聲!
與那些漂亮房子完全不一樣的我的家,窗子是爸爸用木
條加玻璃親手釘製成的,大門是爸爸撿別人丟棄在路邊看來
還蠻好的門,花了半小時的路程把它扛回家,再重新上漆做成
的.屋頂是用油毛氈所蓋成,剛抹上去的時候柏油味非常的刺
鼻,屋子的四面牆都是用紅磚砌成再抹上水泥,牆面的白色油
漆還是我上了國小後才加上去的.剛上色的時候覺得自己的
家突然變得好漂亮哦!蓋房子這件事在我小小的心靈裡似乎
是件很容易的事,因為村子裡的房子每一間都是大家自己蓋
的,沒學過建築也沒有什麼土木工程的專業技術,不論是退伍
的軍人還是後來遷入的新鄰居,似乎都可以無師自通一手包
辦,而且每一間都蓋得那麼牢固,各有各的造型,遮風避雨絲
毫沒有問題 .我喜歡聽雨聲打在屋頂的聲音,感覺外頭風雨
再大,我都可以安心窩在家裡面,這份安全感全是爸媽蓋的房
子所給予的,後來蓋了有水泥屋頂的房子,屋頂就成了孩子們
玩耍,瑪麗曬太陽,媽媽曬被子的絕佳地方;到了夏天的傍晚
更是全家吃著晚餐,吹著涼風欣賞夕陽西下的地方.而秋天所
摘下的五節芒也都把它堆在上面等著編成掃帚.
我們家雖然在我國小時買了瓦斯爐,但是媽媽還是常用
灶來炊飯,那樣子煮出來的飯特別香,還有鍋巴可以吃.有時
媽媽會叫我來顧柴火,冬天還好可以取暖,順便烤地瓜,媽媽
偶而還會拿出她原住民的本領烤個五花肉加菜,但是夏天顧
爐火就是件苦差事,我總是拿著塑膠扇子對著自己猛搧著,但
是就是不涼,感覺煮好飯都快中暑了.
有一天爸爸不知又從哪裡撿回了一個石磨,自從它的出
現,我們家的早餐除了稀飯,又多了豆漿這個選項,加上爸爸
親手揉出來紮實飽滿的大饅頭,真的是一大早吃了一整天都
會飽呢!屋外的曬衣架總是飄揚著媽媽剛洗好的衣服,一股淡
淡的水晶肥皂香氣,隨著風的擺動,迷漫在清晨透涼的空氣
裡.我喜歡早起讀書和唱歌,因為爸爸說早上讀書腦子最清
楚,他說的每一句話對我來說都有著深遠的影響,從小他就是
我心中無所不能的偶像.記得長大以後有一次遇到小時候的
鄰居姊姊,她告訴我,她以前從來不用定鬧鐘起床,原因就是
聽到我唱歌就該起床了,我這才知道我原來唱得這麼大聲啊!
我家門前有著好長一排不知名的盆栽,一年四季都開
著漂亮的花,家花和後山野花各有各的美麗.屋外還有一棵茂
盛的大榕樹,夏天的時候,鄰居的婆婆媽媽們都會拿個板凳,
來我家樹下乘涼串門子,也因此村子裡的大小情報都是這麼
迅速的流傳開來,這裡是沒有秘密的地方,誰家孩子考了幾
分,老公賺多少錢,誰生病了,誰昨晚打牌輸了,馬上都會傳遍
開來.雖然我不是很喜歡那些大人總是這麼八卦,因為我也有
被當做話題的時候,像是和媽媽頂嘴被打--這麼不光彩的事,
隔天馬上有人會問我:妳昨天被打了哦?不過也因為這樣子,
大家的感情特別的親近,也總是熱情的守望相助.不需要社區
巡守隊,也不會遭小偷,因為大家都很熟了,外地來的人甫進
村子就是大家注目的焦點,大家總是熱情的和他們打起招呼
聊了起來,沒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去自如的.
現在我如願的搬進了以前所嚮往的大樓,不但天天都可
以坐電梯,要按門鈴幾次更沒人會管我,但是我卻沒有小時候
想像的那麼特別,住這兒和住老房子都很好,因為都有心愛的
家人為伴,我的開心不是來自這美麗的房子外貌,也不是來自
這些進步的家庭電器,而是因為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像我的
父母一樣擁有自己的家,我也可以像爸媽一樣保護我的孩子,
和老公一步一腳印成就自己的家園,就算不是親手打造,也是
辛苦打拼來的房子.想起了以前讀的課文陋室銘--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老房子的回憶是我奮鬥的動力,父母给我的溫馨家庭是
我這輩子最豐富的資產,即使今天已看不到我從小住的老房
子,現在它已變成了生態步道,但是想到它回到了起初還沒開
墾前的樣子,也是回歸它最真的原點,未嘗不是件好事!我會
記得它的好,把愛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