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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山甲
2007/04/24 13:14:29瀏覽7544|回應0|推薦1

形似蛇而四足,腹圓五六寸,頭似蜥蜴」「四足,似鼉而短小,壯如獺。故曰若獸」「遍身鱗甲,居土穴中,能陸,能水;蓋獸之類也,特其鱗色若鯉」  台灣縣志卷一,輿地志

有篇文章,為了說明李時珍在編寫「本草綱目」,是個以實證來驗證藥效,舉了個李時珍觀察穿山甲的例子:

「話說李時珍聽到有人告訴他,穿山甲是吃螞蟻的,但是李時珍不以此為滿足,一定要知道穿山甲是怎麼吃螞蟻的,有一天,李時珍坐在河岸觀察一隻穿山甲,看到牠把身上的鱗片張開,螞蟻便爬到穿山甲鱗片間,等了一陣子,穿山甲便走到水中,把鱗片打開,螞蟻便都浮在水上,穿山甲再慢慢把螞蟻吃掉。」

說完這段,還加了一段「李時珍不但親眼見到了穿山甲是怎麼吃螞蟻,還發現穿山甲的鱗片間,會釋放一種化學物質,將螞蟻吸引到身上,穿山甲再把誘到身上的螞蟻蓋在鱗片下。」

這段話的不可思議(偉大)之處有四:第一,作者應是找到了李時珍的日記,才記錄下這個驚人的發現。第二,李時珍能察覺到化學物質的存在,實在是改寫了化學及生物學的重要歷史證據。第三,李時珍觀察到了至今也沒人見過的「鱗片誘集」「穿山甲以自身鱗片作為捕食工具」的唯一記錄。第四,穿山甲在水中吃螞蟻的方式,顛覆了現代生物學研究的結果。

第一、第二點在此略過不提,給歷史學家去做衍生。對於穿山甲的生物學,我們在這裡作個分析。

哺乳動物裡,完全以白蟻或螞蟻為食物的只有四類,一類是和鴨嘴獸同為卵生的針鼴(兩種),一類是南非的土豚(雖然名稱為豚,也長的有點像豬,但是卻和豬一點關係也沒有),第三類是南美洲的食蟻獸(三種),最後一類就是在非洲和亞洲南部的穿山甲(七種)。

穿山甲全身向外的面都覆蓋著鱗片,只有腹部、手和腳的內側和後側是沒有鱗片只有短毛的部分。哺乳動物中,除了穿山甲,就只有南美的犰狳是有鱗片的。犰狳雖然長的也是頭尖爪長,但卻不是吃螞蟻的。

看到穿山甲的鱗片,首先就會讓人要問:「它是做什麼用的?」穿山甲在受到驚嚇時,立刻會把身體卷成球狀,手和腳都緊緊貼在身測,手甚至是蓋住了頭部,把眼睛和耳朵都遮住。這時,整隻動物就裹在厚厚的鱗片中了。所以很直接地,大家都一定會說鱗片是保護的構造,然而所有種類的穿山甲,鱗片一定是無中生有的(或者說,背上的毛被鱗片取代了。背上在每片鱗片的兩個角落,還是有兩三根毛,露在鱗片間的皮上)。我們很難想像,穿山甲的祖先,在毛退化,而鱗片仍然是很薄、很小,沒有現代穿山甲的厚重鱗片前,會有什麼保護的功能。事實上,我們不知道穿山甲的祖先是誰?也不能確定穿山甲和哪一類哺乳動物關係最近。挖出的穿山甲化石,都已經有了現代穿山甲的所有特徵(包括體表的鱗片),所以,古生物學並不能解決鱗片起源的問題。

不過,我們應可猜測,穿山甲祖先最先產生鱗片時,一定不是保護用的。許多證據都顯示,生物構造在目前行使的功能,都起源於原來用於其他功能的構造。像是魚的鰓,大家都會說鰓是呼吸的構造;然而鰓的原始功能是過濾食物。羽毛的原始功能是保暖而不是飛行,象鼻可能是水中呼吸管,而不是為了撿拾食物的。也許在穿山甲祖先發展出食蟻的習性同時,身上有著小鱗片,取代了裸露的皮膚,可以減輕被蟻叮咬的痛苦。也許穿山甲的祖先是穴居的,減少毛而形成鱗片,可以減少保護毛皮的問題,並增加在隧道行進的速度。

無論鱗片過去和現在的功能是不是一樣,我們原先的疑問是,鱗片是否是穿山甲用來捕捉螞蟻的「工具」—穿山甲是不是會吸引螞蟻爬到鱗片之間,再把鱗片閉起來。

想出用鱗片抓螞蟻的人,一定是沒看過穿山甲的舌頭。從穿山甲口中伸出的舌頭,可以到體長的一半。別的動物舌頭扁扁平平的,穿山甲的是又尖、又長、又圓。除了舌頭,在穿山甲的喉嚨兩側,還有一對有頭一半大的唾液腺,所以穿山甲伸舌頭的同時,還帶著由腺體分泌出的又黏又多的口水,幹什麼用的?用來黏住蟻窩中的螞蟻。可以做這些事的穿山甲,為什麼要傻傻的等螞蟻爬上身來呢?除非,有人會說,長長的舌頭正好可以伸到背上或體側的鱗片間,把小小的螞蟻黏出來。

穿山甲一對小小的眼睛,長在離鼻尖很遠的兩側,所以我們可以想像,它不是用眼睛來作瞄準獵物距離或方位的工具。當然動物界中,也有很多是用眼睛以外的感覺器官來定位或定距離,像是蛾的羽狀觸角或是蛇的雙叉的舌頭。穿山甲也沒有這樣的構造。它們的兩個鼻孔,是朝前地長在吻的尖端,即使有很敏銳的嗅覺,也沒有立體雷達的功效。何況,在許多掠食性動物的例子中,當掠食者與獵物身材極端懸殊時,像是藍鯨吃磷蝦,豆腐鯊吃浮游生物,或是穿山甲、食蟻獸吃螞蟻,掠食者是不會花腦筋一隻隻去挑可吃的東西,而一定是不挑剔的全數吞下。

再想想看,穿山甲會不會到水中,把鱗片張開,讓螞蟻浮在水中,再吃下去。我們已經看到,穿山甲是用長長的舌頭來黏住螞蟻的,所以應可把這個問題解決了,但是為了完整的打破神話,就還是來看看可能性吧!

散佈在陸地上的螞蟻,已經很難一隻隻把它們挑出來,浮在水面上的螞蟻,別說是要見到都很困難了,要瞄準,送入口中的困難度,是可以想像了。青蛙、變色龍可以很快的把舌頭伸出,把昆蟲黏住,送回口中。可是這是因為舌頭是經過了稀薄的空氣介質。若是青蛙要在水下用舌頭捕捉在水底爬行的水蠆,舌頭的動作,就會像是在放精彩的灌籃動作的慢動作重播,而水蠆仍然以正常速度在行進。水的密度,讓可以在空氣中可用的功能完全失效,像是完全活在水中的非洲爪蟾,舌頭是完全退化消失,它們是靠有力的後腳划向獵物,再用手幫忙把獵物塞入口中。若是我們已見到穿山甲的唾液腺可能對它們進食時的幫助,自然也可以想像,在水中,舌頭上的黏液是不是同樣能有效的把螞蟻黏住?

人類在上個世紀起進行太空探測,好像地球的全貌,已在我們掌握之中,結果近十年,我們才發現,腳底的土中,汪洋的海底,還是有無限的「未知」。人類為哺乳動物的一種,也常以為在所有的動物中,我們也該最瞭解哺乳類了,其實近五千種的哺乳動物中,人類真正瞭解的也不過二十種。穿山甲是亞洲人使用了幾個世紀的「藥材」,每年數萬隻的穿山甲被用來製革或製藥,但是我們對穿山甲的瞭解,似乎只停留在傳說和神話的階段。

原登於動物園雜誌

( 時事評論環保生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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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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