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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 逅
2011/07/27 23:21:04瀏覽237|回應0|推薦4

          

              

    清晨,雲自山巒間浮昇,開始他一天的腳程。這是他慣常的行程;從有雲存在開始即便如此。他是那麼隨機地行走,不管刮風或下雨;他就是這般隨意地走著;走著。水甩一甩髮上的露珠,快速地自山澗而下,隨著河道行走,這是她一天腳程的開始。但速度的快慢由不得她;她只能順勢而為。而這樣的情形,自有水存在開始即便如此。或許這就是一種定律;一種自然現象,一種自古而然的;不變的習慣。不論用什麼方法去認定;去解釋,雲就是這個樣子;水也是這個樣子,因為為他們定位似乎是多餘的!

    雲那雙閒逛的眼;除了眼前景物,很少會停駐去看看除了眼前以外的景物。因為除了高山他似乎碰不到任何東西,所以他常是閉著雙眼遊走四方。就在他閉目養神的時候,忽然被一聲巨響驚醒!原來他漫遊到了瀑布的上方;水正以千鈞之力往下奔騰!

「嗨!是水嗎?」水仰頭只見天空浮著一片白雲。

「應是白雲在呼喚我!」她自忖也慶幸天地之間;還有認得她的朋友,她可以不必孤寂地走這趟路。於是回答說:

「雲,是你在叫我嗎?」

「是呀!水,我們一道散步如何?」

「嗯!這倒是好主意!」

於是雲往下降,雲和水放慢了腳步;在充滿繁花和綠林的山野間開始散步閒聊。

「你可升可降,是怎麼辦到的?」水懷疑地問著。

「其實我也不知道,因為天生下來就這樣。但聽說妳我是一物而二體;妳們水經由昇華飛到天上而成雲,但我們也會在某些特別的情況下下降化成水!」

「既然如此,你們是由我們而生的囉!所以我們在你們之前。」 

「不!應該是我們雲在你們之前。因為沒有我們下降;就沒有水了啦!」

「但沒有水;又如何昇華成雲呢?」

「話雖然沒錯,這看來像個不變的定律,但在大地之初;水未必先有!而是雲先形成。當然,在這之前先有熱與冷的作用,因此我們都是被造者。所以,有些事或許應該跳開一些既成的思維;才不至被這循環的關係所牽絆。」

「經你這麼一說倒有幾分道理。畢竟眼前所見的未必就是真實的!現在的定律;也許多少年之後又可能不必然是定律了。所以,我們可以說在某些條件下;它是定律。但往往有不少人卻堅持自己所學的或所研究的;是千古不變的定律或法則。那也是因為自己存在於封閉的區域。若跳開眼前所見或許就大不同了!」

「妳說的是,在這宇宙中;其實都充滿著相對的矛盾,小至個人、社會;大至國家、地域,乃至星際。現在所見的;不久之後,也可能成為雲煙消散。但接著又會有新的事務出現。因此,古時代的所羅門王就曾感嘆地說:『太陽底下沒有新鮮的事。』因為新只是舊的延續而已!想想人類從古至今的活動,或因社會文化的差異而有所不同。然而所進行事務的本質並沒有多大變化,且似乎都一直重複著某些事務。或許這就是人類最寫實的景象|永無休止的爭端!」

「談到這些,我們若不換個主題;也許也會陷入這永無休止的爭端的魔咒之中。當每個人都強調自己的偉大與重要之後,爭端之火便有不盡的燃料。看看短短的人類文明史,不論從有文字開始或有語言開始;爭端似乎沒有一天停過。我倒很欣賞那無語言或無文字的日子,當時的知識源自於原始的本能,不容易昇華;也不容易傳承。雖然無知,倒也是另類的和平!太多的人為作做;反而容易引發糾紛。無怪乎中國的老子、莊子十分崇尚無為而治。也許他們早已看透了當時紛亂不斷的社會爭端的原因,所以認為只有無為才能得享太平。」

「關於老莊;他們最懂得水性了,難怪妳對他們推崇之至!」

「關於如何去讀水,老莊說得最清楚。而如何去運用水的哲理?可以從相當多的方面去討論。但這哲理書到後來被用在宗教信仰上;並成為宗教經典,就不是當時老莊所料想得到的!但這樣也好,最起碼有不少人在研究討論或身體力行。想想現在的科學家;不也在水的哲理中得到靈感,而發明了與水有關的機具!其實,萬事萬務也都在有意無意間相互效力。刻意的安排與無意間的接觸;都會產生不同的效能。新發明或發現卻常常在無意間得到靈感,然後再從這一點點的靈感去研究推敲;而得到一個統合的理論或新的構想。只是新的理論或新的構想未必就是真理,或可執行的方案。所以,一味盲從就成為最無知的行動。自古而來,多少的盲從行動,大規模地;熱熱烈烈地進行,也帶來無數慘痛的代價。最後,一切又回到了原點,但歷史已輾過了好幾輪。所以,浪花看來漂亮,當波浪過後,還是回到了原來的自己|水。因此,如何在經歷了大小震盪之後,又能清醒地認清自己的本質;就變得重要多了。所以萬事萬務不離其本。若不能究其本,那麼,多少美麗的浪花,也只是支離破碎的幻影而已。」

「好,很好!」雲不禁拍手稱讚。接著說:

「也許,妳因為隨地而行,不論大山峽谷;或是平原小路都得闖盪,於是有了這樣的想法。但這樣的想法,在天地之間也是一種事實。只是,並非所有的人都能看到或領晤到而已。就像我,只是一個虛幻的體,摸不著,但看得到!雖輕浮地在天上飄,卻有著難以估計的重量。又能在適當的時候展現威力。所以說不動則已,動則驚人。其實,我們除了去看表相外,也該去瞭解那潛在的不可見的能量。畢竟那不可見的能量才最具爆發力!例如:暴風雨的興起也絕非偶然,但它的本質仍是空虛的!看不到,摸不著,卻能在特定的時候發揮一定的威力。這種現象在地球上是這樣,在其他星球上或宇宙間也一樣。」

「在地球上或宇宙間也一樣?這我就有點覺得不可思議了!」

「其實,任何事情都不停地重複著,不論我們或已看見;已想到,或未看見;未想到。已經存在的仍舊存在,不存在的仍不存在。這不因為旁觀的我們;而是因為它自己。它若是存在的,也不因為任何人的否定而不存在。相同的,若是不存在的,也不因為被承認;或全部人承認存在而存在。這就是天地間的真實性。但不存在的也可能在偶然的;隨機的時空下被創造而存在。但在被創造之前是不存在的,在它殞滅後也是不存在的。這就如同古生物學家在化石中尋找真相,存在的固然可以得到證實。但目前未發現的,未必就沒有,未必就未曾存在。又如古老的傳說,它或許是已經隔了好幾個時空的事了。到目前或只剩下殘破不全的影子,但是否曾經存在過?是不該直下定論的。除非那只是憑空創造出來的故事。而這本來就不存在的;何來存在呢?所以以前的人以為地是平的,後來證實是圓的。由此來看,地球之外也會有跟地球一般的星球,或一樣的星系。因為,一切都是

無限的,沒有一個可以單獨的存在。而妳我的情況,並非只在地球上發生,也非第一個或最初的。當然,這世界或這宇宙,也不會因一個人或一個國家;一群人類或整個地球而停止。因為生生滅滅,滅滅生生,永不止息!」

「談到這,我差點要飛向無垠的星際了。那裡實在是個無限的未知!就好比孤坐在一個島嶼上生活,是很難想像另一個島嶼的情況一般。除非真實地旅行到那島嶼,否則,也只是一種不切實際的暇想罷了。這用來增加想像空間倒也不錯,可增加視野,增加更多的創造力。而創造大多是無中生有。創造起初也只是一種想像,或一種假設。之後,有些就會轉為真實的!一個人或社會最怕的就是沒有想像力!因為,想像力是創造的原動力,有創造才能激起浪花。但若只有想像力,也無際於事。因它只不過是空中樓閣;或海市蜃樓而已。至於如何在想像力和創造力之間拿捏得準,就看智慧了。沒有人先天就充滿智慧。智慧是由時間;經歷與思考累積而來,而其中最重要的是思考。思考有淺層思考和深層思考,及各種不同層次的思考,它都能引導出不同的結果;不同的智慧。」

「這是不是已經談到人的內心了?」

「是的,人的內心才是一切的原動力。人的所有行為都由內心的思考開始,所以,思考的方向就成為行為的方向,思考主宰著人類的一切。其實,一切有生之物都會思考!只是層次有所不同;方式也不同,於是表現出來的就不同了。樹木花草因著宿命式地思考而很難改變現狀,一般動物就不那麼宿命了。但智慧與能力畢竟有限,要改變現狀不易。而學習適應的能力都一樣,其中也包括了人類。但人類思考深度與廣度又隨人而不同。人類也因有了能力,於是常常想去改變宿命。只是改變宿命是好事嗎?這又要看以什麼角度來看了。以目前而言,人是大大改變了人的宿命;創造了一切。但也為人類帶來不同的災難,及更大的挑戰。因此,如何在智慧與創造中尋得一個平衡?實在是值得去深思的事!而解開的鎖也是智慧。」

「唉!智慧啊!智慧,成也智慧,敗也智慧!」

水嘆口氣說著,向翠綠又平坦的原野遙望。雲與水說著說著;越靠越近差點忘了對方的存在。

「畢竟在這世界或宇宙中,沒有一定的對,也沒有一定的錯。在宇宙中一直有個規律在運行著,而這個規律也無關乎對與錯。因為對和錯只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只有在人為的操作下,對與錯才被賦與意義。所以,執意地去爭對與錯,短期間似乎百分之一百的正確。因此而產生使命感。但在轟轟烈烈地爭執之後,時間的平台拉長,一切又都幻化為雲煙!甚至,在一切的主客體都不存在時,又有誰在意那對與錯?只是人類在歷史的長河中,卻永不休止地爭執著這些會轉變的;當時所謂的真理或事實。於是,一幕一幕令人心痛的劇本在上演著,直到目前仍然!」

雲望一下水又繼續說著:

「無怪乎當時彭祖不踏入政治圈,卻悠然自在地活了八百年。這時的主客體已更迭了無數代。老子寫下了道德五千言;便背騎著牛西去,遠離了紛亂的世代。他們也許已領略了人世間萬事萬物的無常。所以,與其去爭,不如留個清靜。」

「想想也對,就像我;終日不停地奔跑,只有走到寬闊的大潭,才能放慢腳步靜靜地躺著,仰望天空;想想以前的、現在的或將來的事。所以說『寧靜』才能『致遠』,但太多人沒有『寧靜』的功夫了。又如何能深深地沉思而『致遠』呢?」水說著說著,突然大叫

「小心!前面有座山!」雲悠然地回答:

「謝謝妳的提醒!但大可不必擔心。我看來是充充實實的形體,但也是空空虛虛的形體。天地之間沒有一樣物體不能被我包圍。我可以融合他們,也可以從他們之中分離出來。妳看!山已和我融合在一起了。我也滋潤著山中的一切。他們最喜歡我這種平靜溫和的態度,因為這樣才能帶給他們生命體的成長!」

「我也可以嗎?」

「妳我是一體而二物,當然可以。妳可以把萬物沉浸在胸懷中,但太多會傷害它,太少又不夠,只有恰到好處是最好的。這即是所謂『中庸之道』。其實,萬事萬物的最佳準則就是『中庸之道』。把持著這樣的原則,既無所爭,也無所傷。這世界豈不就和平了!」

「我想,和平是人類也包括萬物的希望。殺戮是最殘暴也最為人們所不悅的。只是,如何去除殺戮的產生?就要靠智慧了。若能去除偏見、成見、怨恨、仇恨和自私,把心思放空,也把雙手鬆開!相信一股清香、溫暖、喜悅的氣息;就會慢慢浸入!」

「我很讚同妳的說法!」

「哈哈哈!」雲與水都不禁地笑了。

「真高興!我們這一路走來聊得盡興,但我得往山上去了。再見!」

「再見!」

水看著雲逐漸包裹青翠的山脈往上浮升,自己也往廣闊且平坦的大潭奔流而去!只留下剛才輕盈的笑聲;迴盪在幽谷之中 ! 

   原刊於蕭雲(2005)《如夢令─蕭雲詩文選》台北市:秀威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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