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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10/05 19:07:05瀏覽467｜回應1｜推薦4 | |
◎王如斯
我的表哥，人稱「詹導遊」，不過此「導遊」非彼導遊，因為他皮膚黑得像醬油，所以村子裡的鄉親父老都用閩南語叫他「豆油」。最近他常跟村民去旅行，為了跟正牌導遊區分，大家就稱他為「詹導遊」。 詹導遊年輕時務農，近年由於年近花甲，加上膝關節欠安，因此大部分時間不是在廟口跟人聊天打發時間，就是四處管閒事。 他最怕人家對他說：「你好像很閒喔！」因為他覺得那樣很沒面子，所以，他為了表示自己很忙、交際應酬很多，他會在某些場合故意遲到，然後再氣喘吁吁的說：「對不起，我剛剛去幫我姪女證婚。」其實他只有一個姪女，五年前就結婚了。要不就是：「對不起！我起床晚了，因為昨晚縣長找我去他家談攤販的問題，談到快天亮。」 其實他昨晚哪兒都沒去，縣長更不認識他，他之所以會這樣吹牛，是因為縣長去參加過他小兒子的高中畢業典禮，他主動去跟縣長握手拍照，然後就拿著那張照片，到處跟人家說：「縣長跟我很熟，你看！他還拜託我跟他一起照相呢！」 選舉期間，他如果接到電話錄音的拜票電話，他一定會這樣告訴人家：「剛剛某候選人打電話來，親自拜託我，這次選舉一定要多幫忙。」 詹導遊偶而北上台北，去大兒子家小住幾天，有時也會到我家聊聊。每次他從台北回鄉下老家後，就是他在廟口發表見聞的時候，不過他的見聞可不是甚麼一零一大樓有多高或捷運多方便，因為他自認是個有見識、有文化的人，所以得講些鄉下人沒聽過的事。有一次， 他看到他那上小三的孫子寫的暑假作業，其中一篇是看米勒畫展的心得，所以他就把孫子寫的內容當作自己的知識講給鄉下的歐吉桑、歐巴桑聽。他說：「 我這次去台北，特地去看畫展，我看到一個外國畫家畫我們莊稼人撿稻穗的辛苦，一個個彎著腰，為了生活去撿那一點點的稻穗，畫得那麼生動！那麼令人感動！看得我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你們知道那個畫家是誰嗎？」聽他講話的老人家們果然各各搖頭，於是，他很神氣的說：「那個畫家呀！叫米奇 。」 結果，去年暑假他的孫子回鄉下看他，被鄰居的小孩抓著問：「米老鼠最近跑到台北畫圖嗎？」 某年春假時，我們全家去泰國玩。同時間，我媽也跟同事約好去北京玩，為了怕家裡唱空城計，我請詹導遊來幫我們看家。 五天後，我們回來了，除了感謝他，送他一些小禮物，當然也跟他分享一些旅遊的趣事，例如登長城啦，在泰國騎大象啦！ 數月後，我聽詹導遊的太太說，他們最近也跟幾個村子裡的老朋友去北京旅遊，可是去登長城的那天，她覺得好丟臉！巴不得孟姜女能再一次哭倒長城，然後把詹導遊埋在長城下面算了。原來那年春假，詹導遊從我家回鄉下以後，就到處跟人家說，他去北京玩了五天，北京現在很進步！可以騎大象去登長城喔！既省力又好玩！如果大家有興趣，他可以再陪大家去一次。大家信以為真，立刻組團出發，還大辣辣的要求地陪安排他們騎大象去登長城，結果不但地陪聽得一頭霧水，還被別的團員從大陸一路笑回台灣。 膨風詹導遊雖然拾人牙燴常凸槌，不過他偶而也會忠於原創，並且將之發揚光大。前幾年，他的鄰居家中快九十歲的阿公，不幸罹患肺癌。家人考慮阿公年歲太大，可能禁不住化療的痛苦，而且已是肺癌末期，來日無多，於是考慮放棄治療。但詹導遊卻面帶嚴肅、語重心長的說：「需不需要治療，以及日子算長還算短，應該由病人自己決定。假設病人只剩三個月的壽命，別人認為日子很短，但是也許病人覺得這三個月可以做許多事。如果經過治療，延長了病人的生命，那病人就可以完成更多沒有完成的心願，所以還是交給阿公自己決定吧！」詹導遊的一番話，感動了當時在病房裡的許多家屬跟醫生。 後來，那個阿公選擇接受治療，雖然他沒能戰勝病魔，但是他在臨終前對詹導遊說：「自從我老了以後，所有事情都由家人替我決定，因為他們總覺得我老人家甚麼都不懂。這次我生病，他們聽你的話，讓我自己決定要不要治療，我的病隨然沒治好，但是我覺得很有尊嚴，詹導遊！謝謝你！」 事後，我問詹導遊何時對生命有著如此深刻的體悟？ 他說：「像我這種有見識的人，對人生的看法，當然與眾不同囉！」某日，我看日劇「白色巨塔」，覺得某段劇情的對話似曾相識，這才想起來，就是那天詹導遊在阿公的病房說的那番話，只是那次詹導遊沒把對白說錯。 最近，詹導遊收養一隻流浪狗，大家都用閩南語叫牠「臭屁」。這隻「臭屁」很不乖，每天不顧家，四處趴趴走，不是去「欺負」別人家的母狗，就是把別的公狗咬傷，詹導遊跟鄰居間還差點為此失了和氣。他的妻子忍無可忍，只好帶「臭屁」去獸醫院施行去勢手術。手術後，臭屁果然變得乖巧、顧家。如今每當詹導遊因為講話膨風凸槌或得罪人時，他太太就會說：「唉！我們臭屁閹掉以後變得這麼安靜，不知道人可不可以做這手術？喂！啊哪答！.....」詹導遊早就嚇得不知躲哪去啦！然後就可以安靜個好幾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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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