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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08/06 08:32:31瀏覽395｜回應1｜推薦8 | |
◎王如斯 刊登於97.11.2聯合報繽紛版：陰陽路上，想起了娘 我的生活週遭，曾有人發生過在陰陽路口走一遭的神祕經驗，但卻都在緊要關頭因難捨對母親的牽掛而回到真實世界，這過程如夢似幻，知識貧乏的我，實在不知這算不算濒死經驗？不過我知道這經驗對當事者卻都產生了正面的作用。 我上小學時，曾在爸爸任職的校長宿舍住過幾年。那時，隔壁宿舍住的是兩個年輕的單身男老師，一個是教美勞的曾老師，另一個是學校少棒隊的教練葉老師。他們倆個平常就喜歡打打鬧鬧互開玩笑，大家也早就習以為常了。 某天傍晚，一個學生家長用鐵牛車載了好幾個自家種的西瓜送我爸，我爸立刻招呼住在周圍宿舍的老師們到我家院子吃西瓜。 當時，葉老師因為還在操場訓練少棒隊，所以曾老師先來。葉老師帶著球員們來了以後，從曾老師的背後一把攬住他的脖子，說：「你這個貪吃鬼，我還沒來你怎麼可以先吃？」 只見外型文弱的曾老師翻著白眼，口裡「啊啊啊」的叫了幾聲，手裡的西瓜掉在地上，接著，人也軟綿綿的倒在地上。大家都以為他們又在開玩笑，所以就沒理他。過了一會兒，有個球員大叫：「曾老師好像沒有呼吸了！」 大家才發現大事不妙，在慌亂中不知是誰飛奔到學校附近的軍醫院，緊急找來幾個醫護人員，大夥就亂哄哄、七手八腳的在我家院子展開急救，自知闖禍的葉老師對曾老師大哭大叫的說：「你這個傢伙， 有膽你給我死死看，那我殺也要殺到陰間把你抓回來。」 話才說完，曾老師居然悠悠的醒了，他虛弱的坐起來，說：「好累喔！我剛剛去一片竹林耶！可是那邊的路好黑、好難走，我就抓著竹子，可是一抓，泥土就鬆了，竹子就倒了，我走得好辛苦！又不知道那條路到底通到哪裡？後來，我忽然想起我媽媽常跟我說，如果在外面住不習慣，就回家住。我從沒這麼想念我媽，所以就決定回頭，然後就醒了。」 原來曾老師因為跟母親不和才搬到學校宿舍 。經此生死關頭，曾老師終於體會母親的苦心，而搬回離學校不遠的老家，從此，常在假日看到曾老師帶媽媽一起去買菜，母子情深的情景，羨煞許多人！至於那向來粗手粗腳的葉老師經此教訓後，出手變得異常小心，開玩笑前，也會先顧慮安全了。 我有個大學同學叫「明妮」，她畢業沒多久就遠嫁馬來西亞，只是這段婚姻賭氣的成分居多，所以令明妮的媽媽既不捨又掛心。 明妮在異鄉生產時不幸難產，後來不知怎地，就失去了意識。她說，當時她覺得自己彷彿變成一個泡泡，在空中飄了一陣，她看到自己的羊水破了，然後又飄到一個很黑、很長的隧道，隧道出口有一道微弱的光線，她極力想飄到那有光的出口，卻力不從心。後來她看見自己小時候上學前去跟媽媽說再見，媽媽給了她一個擁抱，順便幫她整理一下衣服，她忽然想到，自己還沒跟遠方的媽媽告別，於是就此醒來，醒來時滿臉盡是思念母親的淚水，慶幸的是她跟寶寶都平安。 明妮後來的婚姻雖不圓滿，卻正好可以明正言順的回到台灣陪伴媽媽，之後母女一起經營餐廳許多年，結果這段母女一起在餐廳端盤子、為了趕著出菜兩個人在廚房撞得四腳朝天的故事，卻被她媽媽當成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甚至在罹患癌症時還以跟明妮談論此段往事來緩解化療的痛苦。 我在數年前，動過一次植皮手術，手術完畢在恢復室時，除了我以外，別的病人都清醒了，殊不知那段時間我正在一座古城玩得不亦樂乎。 那座古城，兩邊商店林立，但行人不多。我心想，既然人不多，更該好好逛逛。就在這時，迎面來了個胖胖的老太太，她梳著包包頭，圓圓的臉上滿是笑意 ，她用客家說：「唉喔！妳不是阿娥的女兒，小不點咩？妳怎麼會在這裡？」 我問她：「妳是誰？妳怎麼認識我？」 她回答：「妳應該不記得我了，我以前住在你外婆家隔壁，妳媽媽都叫我『屘叔某』〈客家話，最小的叔母〉妳小時候我還常常牽妳去市場玩，妳都不記得啦！不過妳跟小時候一樣，都沒變，還是....嘻嘻！小不隆冬的。」 我望著她，卻實在想不起來她說的一切。這時，傳來一陣「叭噗」的喇叭聲，原來是個騎著單車，賣竽仔冰的小販，那是我童年熟悉的記憶，我如獲至寶般的叫著：「我要去買冰！喂！老闆！」 那老太太卻一把抓住我，她大叫：「不可以去呀！妳不可以吃那個，妳趕快回去！妳媽媽很擔心妳哟！ 妳要珍惜這段母女緣啊！」 她邊說邊把我拉到城門邊，然後用力往城門外一推，我才從麻醉中醒來，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媽媽焦急的面容。 幾天後，我問我媽媽，以前外婆家隔壁是否住了一個「屘叔某」？我媽說，沒錯！不過她早就過世了，然後還找出一張老照片給我看，告訴我其中那個梳著包包頭、胖胖的老太太就是「屘叔某」，照片中她的笑容一如我在古城所見，是那麼的慈祥率真。 直到現在，我一直記得她告訴我：「妳媽媽很擔心妳，妳要珍惜這段母女緣啊。」所以，隨著歲月的消逝，我更珍惜跟媽媽在一起的每一刻。 如今「屘叔某」的家早已租給一家花店了，外婆家也只剩我舅舅在守著那間近百年的老宅院，但我去探望我舅舅時，每次經過屘叔某的家，我心裡都默唸著：「屘叔某！謝謝妳！謝謝妳讓我懂得珍惜這段母女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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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