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麻將

我在台大讀研究所的時候，學了麻將。硏一時白天上課，晚上趕計劃、做研究；硏二時則是趕計劃、做研究、寫論文，沒日沒夜的。硏二時來了一位研究助理陶治中，他是長我們三屆的學長，剛服完預官役，回來當周義華老師的研究助理。很快地他就跟我們打成一片，打手足球、打壘球、打麻將。其中的麻將、手足球是由他帶起的。同學顏上堯本來就是麻將高手，但二缺二，比三缺一還要嚴重，怎麼辦？訓練新手呀。所以石豐宇與我就成了被調教的對象了。

麻將也沒有什麼複雜，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登堂入室，四回就可笑遊將桌了。工學院最頂樓右側就是我們的研究室，在硏究室每晚硏究至十一點，夜深人靜，就將房門鎖上，麻將拿出，硏究桌改成麻將桌，打個通霄達旦，打到隔天一早五點左右，天色微白。那時胖胖的工友開始清理環境，可聽到他由長廊的另一側開始拖抹地板，逐漸拖向我們這側來，當然，他接近時，我們已熄燈、消音。有時，他會在我們窗口向內探望，或許感覺奇怪，剛才遠遠地還有看到燈光、微聲，怎麼現在悄然無聲無息？呵呵。

打麻將的趣味不少，某一趣味在出牌，打出的某些牌都有特別的暱稱，例如，麻將中的一條又稱一鳥、么雞，九條是「九條好漢在一班」，出自軍歌〈九條好漢〉；一筒又稱大餅，因為像一張大餅，二筒又稱奶罩，三筒是值星帶（當過兵者，肯定知道），八筒自然就被稱為豬奶罩了；「東」又稱嘎爪（蟑螂的台語），因爲「東」下有三根，像爪子一樣，「東」還有一詩意的名稱「東風無力百花殘」，想不到我們這些工學院的硏究生會如此詩情畫意吧？李商隱知此，不僅「無題」、或許更要無語？

我們在麻將桌上的詩情畫意也僅止於一個「東風無力百花殘」，其它的則是俗氣又淺白，怎麼沒有將詩意延展到其它的花、季、風，發、白、中，萬、條、筒呢？三十年後，我終於將它們一網打盡、一牌不漏了，某些牌還配上兩句，任君選用。幾乎每一句都有源有主，少數幾句是我為麻將而調整的，例如，南風知我意在胡，西風誰念獨自摸，夏日炎炎正好胡。下回麻將桌上鬥智逞技、吃碰聽胡，或可多點詩意盎然、羽扇綸巾，隨口一句「眾里尋他千百『萬』」，肯定是在盼等「萬」字。

東：東風無力百花殘/東風夜放花千樹

西：西風誰念獨自摸/西風昨夜凋碧樹

南：南風知我意在胡/南風吹夢到西洲

北：北風號怒天上來/北風吹雁雪紛紛

梅：梅花凌寒獨自開/梅雪争春未肯降

蘭：蘭花馥馥吐幽香/蘭花常綠鬥嚴寒

竹：竹解虛心是我師/竹成於胸萬事定

菊：菊殘猶有傲霜枝/菊花自擇風霜國

春：春風又綠江南岸/春江潮水連海平

夏：夏日炎炎正好胡/夏日懶搖白羽扇

秋：秋色連波寒煙翠/秋草獨尋人去後

冬：冬季獨釣寒江雪/冬夜愁腸一寸苗

「中發白」就以簡短有力的成語展現。

中：中流砥柱/中庸之道

發：發奮圖强/發財致富

白：白雲蒼狗/白手起家

一萬至九萬，以萬字成語起頭，數字繼之，尾押ㄥ、ㄣ韻。

一萬：萬物之靈一定贏

二萬：萬古長青二佛燈

三萬：萬家燈火三更明

四萬：萬紫千紅四季春

五萬：萬事俱備五福門

六萬：萬無一失六六順

七萬：萬象更新七彩雲

八萬：萬人空巷八方盛

九萬：萬壽無疆九重恩

條：押ㄢ韻。

一條：一條飛龍翔雲端

二條：二條古道開勝險

三條：三條小溪楊柳岸

四條：四條英雄賽神仙

五條：五條錦鯉躍門檻

六條：六條彩虹卦山邊

七條：七條弦上五音寒

八條：八條大路上青天

九條：九條好漢在一班

筒：押ㄢ韻。

一筒：一統江山慶團圓

二筒：二桶責任一肩擔

三筒：三桶食油千人飯

四筒：四桶金幣保平安

五筒：五桶仙丹賽飛燕

六筒：六桶美酒迎歸帆

七筒：七桶泉水出陽關

八筒：八桶臘梅入花園

九筒：九桶秧肥數畝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