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蓄髮後，桌面上堆積飾品的速度正以倍數累積著，母親每回見到這些玩意，總是搖搖頭，說道：「妳的頭髮又沒幾根？買這麼多髮飾綁得完嗎？」

我笑笑，答道：「留長了就用得著。」

拿起某個閃著耀眼光澤的大夾子，母親仔細的端詳一番，終於蹦出這句話：「這些東西不是都一樣？買這麼多浪費錢！」

那裡會一樣呢。我拿起桌上個個造型迥異的髮飾，開始跟母親解說起來。暗紅色兔毛球使用於紮馬尾時；鑲滿水鑽的款式，是將頭髮輕輕往後旋起後轉個幾圈，就能如市場小販的巧手般，自動固定於腦後，不歪亦不斜；蘋果造型嵌入大小水鑽的髮飾，戴上後心情就能跟蘋果一樣芬芳呢！還有這個、那個……個個都是有不同用途的。

母親不再說話，她開始習慣於桌面上不定時出現的飾品。

而某天傍晚，母女倆坐在電視機前，吃著營養麵條拌芝麻醬時，忽然發現了一件事情，此刻坐在我面前的母親也是留了一頭長髮。印象裡的母親總是一頭長髮，夏季天氣悶熱時，她會紮起馬尾用夜市買的廉價鯊魚夾，隨意的夾在腦後，或是將用了很久的黑色大髮圈套在額頭前，露出黝黑的皮膚。有次，我皺著眉，拿起那些髮飾把玩著，「用好一點的髮夾嘛，看起來比較好看。」

那時候的我，仍舊是一頭短髮，對於母親早晚外出耕作弄得整身黑又疲憊的身影，感覺有點不能認同。時光忽忽快轉，我想起了小時候在照片上看過的母親，她笑著半身微傾站在相機前，一頭長髮像水流般的蜿蜒至胸口前，嘴角微微掛著笑意。

是如此強烈的印象，與如今體態發福的母親要如何相比。青春不停被烈日曝曬，唯一不曾改變的，大概就是眼前的母親的髮了。

「幫妳綁頭髮好嗎？」我說。拿起漾著光澤的髮夾，將母親的頭髮盤起，卻發現手中的長髮有種說不出的重量，該怎麼說呢。母親的髮直與我那又粗又黑的亂髮完全不同，是細細柔柔的，還帶點好聞的香味。

「妳又沒留長頭髮，也會綁哦？」母親有點不信任的問道。

將頭髮輕輕旋起，轉個幾圈後盤到腦後，接著用夾子固定，就成了一個簡單舒適的髮型。拿起鏡子在母親身後照呀照的，又拉著她到客廳那片玻璃門前，將今晚的髮型成果弄給她看，只見她身子左彎又弄的，嚷著說根本看不到我綁的髮型跟夾子，手卻又滿心歡喜的直往頭上弄。

母親又說，「這種有鑽的，一定很貴！可能要一百元哦。」

轉過身，我有點害臊的回答：「店附近的市場每天賣髮飾的，都有教人綁頭髮啦，我常常去站著偷學──」

「那這個咧？也是一百元哦？」母親拿起一隻鑲了水鑽的白色小熊，是拿來紮馬尾用的。

「沒啦，這個五十元！外面要賣一百多元耶。」我說。母親吐吐舌頭，意思是太貴了。

最後，我這麼說：「站久了總是要跟人家買幾個髮夾啊。」

附註：要讓髮飾快速增加，而不會引人詬病的方法（泛指款式太雷同，單價太貴，一個人根本用不著這麼多……諸如此類的。），就是拉另一個同好一起使用。而現在母親是我的新的同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