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聯合報，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大，之前總覺得自己文筆還不錯，照相技術也不錯，隨便拍、隨便登，到了聯合報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個貨，完全被打回原形，這個原形還是幼稚園那個層級的。

剛進聯合報一直在羞愧中過日子，因為，突然發現自己就像個帶著竹劍的小孩，進入一群武林高手中，水準之差簡直到無地自容地步，曾有天接到總社改稿人電話：「鄭毅，你什麼學歷?」

「報告，世新」

「有畢業嗎?」

「報告，有。」

「有?我看你乾脆回小學重新唸起算了，程度這麼差。」

「報告，是」

「相貌的貌，你到底會不會寫?，連這個字都不會寫，還幹什麼記者?」

不必回答了，因為對方已掛斷電話，我想可能不是用掛的，是用摔的!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反正一到晚上，電話一響，心就驚，那段日子幾乎每天都是臭頭。

直到後來，我接到一通總社電話，是當時的改稿員徐永欣，他很簡單的說，一、他是我世新學長。二、他是亞公(陳亞敏)的弟子之一，算是我師兄。三、以後每晚十點過後在家等他電話，並把當日的稿子備好。

事後，我才知道，他只差沒說出，我的稿子他看不下去。

連續三個月，每天晚上十點過後，他在電話裡，逐字教我如何把一則新聞寫得完整，照片該如何取角，人物臉部特寫應如何配合新聞內容，直是手把手的教，每天還要求我去看那篇新聞報導，次日做讀報心得，最後要我訂一份「讀者文摘」，因為讀者文摘用字精簡而生動，直到二十二年後，有天我接到讀者文摘的邀稿，曾讓我自傲、自滿很久。

三個月後，徐永欣在電話中說：「現在改你的稿子，沒有那麼辛苦了，你自己寫稿多字斟句酌，多用點心」，我的補習始告一段落。

這就是聯合報的優良傳統，老鳥對菜鳥會無私心、無所求的傳道、授業、解惑，訓練新人茁壯，說真的， 這三個月比我在世新三年學的更多更精。

所以當年，我對徐永欣的工作要求一直只有回應一個字：「是」。

之後，僅三人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