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廚房一看,劉黃菊枝心中喑自迭聲叫苦,長這麼大,不曾煮過飯
,遑論生火,而且這還是三個爐口的大灶,看著牆腳堆著木頭,還有
一小堆曬乾的稻草桿,這火乍生呢? 劉黃菊枝突然想起什麼,快步走
回自己房內,正在洗臉的劉振崗見妻子匆忙回屋,問道:「怎麼了?
」
劉黃菊枝一陣翻找後拿出一個瓶子,說了句:「沒事」,即趕緊離去
。
「還好,舅媽給了一瓶媒油,讓我起火用的,真是有先見之明」,劉
黃菊枝在灶中塞滿木頭,淋上媒油,番仔火一點,熊熊大火立即燃起
,劉黃菊枝起身得意的拍拍手,心想:「這還難不倒我」。
刮淨鬍子,洗完臉,劉振崗信步走到阿興雜貨店,在玻璃缶裡抓了一
大把蒜頭花生,一顆顆撥開拋到嘴裡,一面跟掃地的阿興聊著:「我
媽這次最好在山上多住幾天,讓我跟阿枝過幾天輕鬆自在的日子。」
「你這個不孝子,有了老婆忘了娘,對啦,新火爐新茶缶,如漆似膠
,最好老人家不要在家囉唆」
劉振崗把花生殼用力往阿興身上丟過去:「你怎這樣說,阿枝是和佬
人,剛嫁過來客家庄,很多事都不知道,也不太適應,總要讓她喘口
氣吧,我媽愛細細唸,你又不是不知道」
「吊惦咧 (客家三字經),娶某就變某的仔,光只會為老婆想,小心
你老母受不了」阿興突然壓低聲音對著劉振崗說:「前天聽說你老母
罵你老婆,「丙彈」不煮早頓,已開始在嫌了,你最好注意一點」
「唉,你知道的,我媽就是那張嘴,她沒那個心的,你瞎了,沒看我
老婆現在正在燒飯? 」,劉振崗邊說,頭也不回,用手往後,朝家的
方向指了一下。
「哇,你老婆是在燒什麼? 燒你家廚房喔? 」阿興順著劉振崗的手勢
一看,大喊起來。
劉振崗回頭一看,不得了,家裡廚房煙囟除了冒出濃煙,還冒著火舌
,這是起的什麼火? 這麼大?,連忙往廚房跑,阿興掃巴一丟,也跟
著追過去。
還沒到廚房,劉振崗即聽到妻子咳嗽聲,立即加快速度,衝進廚房,
只見一屋子都是煤油味與濃煙,灶裡火勢旺極了,燒得整個灶通紅,
由於木柴塞的太滿,嗶波聲不斷,整個灶都快燒爆了,劉振崗對著阿
興喊:「抽柴」,即把劉黃菊枝拉出廚房外,「你在外面待著,別進
去」。
劉振崗轉身又衝進廚房,手忙腳亂與阿興抽出灶中柴火,拿到地上用
水淋滅了,「嘶、嘶、嘶」,燒得通紅的木柴被水一潑,冒出大量蒸
氣,直往上衝,又是一室霧茫茫且熱氣逼人。
劉振崗與阿興灰頭土臉的跑出廚房,兩人彎著腰,手扶在腿上,用力
大口吸著新鮮空氣,劉黃菊枝有如做錯事小女孩似的,怯怯然又飽受
驚嚇的眼神望著丈夫,劉振崗臉上帶著笑,對著她輕輕搖了搖頭,那
種「你闖了大禍」、「我沒事」的表情中,帶著捨不得責備的憐愛與寬容,讓
劉黃菊枝好感動
。
劉黃菊枝看到劉振崗衝進滿屋子是煙廚房時,臉上是充滿驚慌與擔心
,原以為他是怕燒了房子,但劉振崗看到她毫髮無傷時,驚慌的樣子
消失了,臉上出現「好險」兩個字,卻沒有先去救火,而是拉著她往
外跑,丈夫對她的在乎遠勝於一切,這種感覺讓她醉了。
兩人雖一身狼狽,卻在眼神交會中,有著一切不言可喻的甜蜜,根本
無視於旁邊阿興喘得跟狗似。
阿興看了兩人一眼,搖著頭,嘆著氣:「你們兩個的早頓,就這樣相
像,免吃就飽了」
「我閃卡遠咧,卡嘸曼,真的是火燒山累到猴,七早八早舞卡全身都
是汗」
「家在,是煮早頓,阿那煮晚頓,那不是得整間庴煮了了」
阿興抬腳邊往雜貨店走去,邊自言自語著,突然屁股一痛,阿興大叫
了一聲:「吊頂ㄟ」,回頭看是劉振崗踢了他一腳,還說:「阿婆仔
嘴,碎碎唸什麼,你敢講出去,試試看,還不快回去? 」。
「阿興,請你媽多煮一點,等一下端一鍋飯來」劉振崗對著阿興喊了
一聲。
「我母沒閒」,阿興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晚上請你喝酒」
「那還差不多」
等廚房濃煙散了,劉振崗帶著劉黃菊枝回到廚房,指著大灶說:「這
種大灶起火是有學問的,來,我教你」,掀開鍋蓋一看,鍋裡米飯早
已燒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