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台中到了，到台中的旅客請順序下車！〞我走下火車，到站前與芸相會，我要求她陪我北上找寶寶，真是好姐妹，沒有第二句話，我們相約坐夜車，到台北剛好天也快亮了，時間較充裕，所以兩人便在台中逛逛打發時間…真希望時間能盡快過去。我能盡快飛到寶寶的身邊…

車站是最能看盡悲歡離合的地方吧！〝離別是再見的開始！〞令人動容的歌。從離別到再見，誰知又需多少的堅持與煎熬呢？想都不敢去想，如果寶寶要出國……，我將如何面對那種場合…

「不送行！」寶寶說。

「如果妳哭，我肯定是走不了了！所以，別送！知道嗎？」

「回來時，再來接我好了！」想到他要離開半年之久，心已不知碎了幾回了。我緊緊抱著他，彷彿要把這半年不見的思念一次給要足。

「傻瓜！還好幾個月呢！」

「不管！」在你未出國前我要連本帶利的先要回來！

「那把妳裝在行李箱偷帶出去好了。」就愛說傻話！可又愛聽…

我織了條鵝黃色的圍巾給他。

他高興的直說：「太棒了！從此冬天不再怕冷了…我一定要把這條圍巾帶在身邊，圍在身上就好像妳陪在我身邊一樣…這樣，我就不會再感到孤單了。」

看他興高采烈的樣，跟個孩子似的…令我只想給他多點兒疼惜……

『小菫親親：…妳知道嗎？船上的生活是很單調又乏味的，每天面對的除了茫茫的大海還是大海，沒有什麼娛樂，只能帶些愛看的書上船無聊時翻翻，除了靠岸那幾天可以看看異國風光，找找新鮮的事物，可以做些活動外，大部份時間都是待在船上，有時真會悶得瘋掉！所以，當船公司把信交到我們手上時，也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候！

我真的很愛大海，各個不同海域有各不同的感覺與美麗，是很迷人的！我要趁年輕，多跑幾年船，還要努力考各種升等考試，才不用做得那麼累。以後，就可以申請調回地勤，不用再繞著地球跑了。

前幾年，會很辛苦的，我可能沒辦法常待在台灣陪妳，菫！我怕妳會忍受不了這種長期分隔兩地的寂寞，那是很苦的。我也真怕會辜負了妳對我的深情，可我又無法給妳任何保證。在茫茫大海上何時要出什麼狀況，是誰也無法預料的，唉！我寧願是妳負我，也不願是我負了妳！知否！我可以逃離台灣去治療傷口，可妳呢？一想到我就不知如何是好！

…有時想想，我是不是不該讓妳愛上我，那麼也許我也就可以毫無牽掛的來去…。』他給我的一封信上這麼寫著。

我一次又一次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信紙染濕了一片，才知道自己的淚水早已潰堤難收…怎麼？ 我的愛成了你沉重的負擔了嗎？我的愛成了你的絆腳石了嗎？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只想我的愛能帶給你更多更多的快樂呀！我只想著要你有幸福的感覺！我只想要你知道不管未來是如何的艱辛難行我都願陪著你走呵！我不願…也絕不要成為你的負擔哪！船上寂寞的生活我豈忍心要你獨自去承受？恨不得能幻化成小精靈般的陪伴你四處遨遊的…又怎想成為你的負荷？不！不是這樣的…絕不是這樣的…

『寶寶吾愛：』…混亂的思緒讓我不知如何提筆，坐在書桌前望著你的照片，我無言的只讓淚水不斷滑下…

『今生今世絕不負你！除非你不愛我了，除非你親口告訴我，你不再愛我了！否則，今生絕不負你，知否？知否？？我知道你愛大海更勝一切…』唉！更勝於愛我吧！我心酸的想著，我怎麼能跟大自然去抗衡呢？

『只是不管你走到何處，都不要忘了在台灣這小小島嶼有著我對你熱切的期待，不要讓自己獨自去承受孤單與寂寞的痛苦，好嗎？寶寶…如果真有一天…真有那麼一天，我們真不能再繼續下去，也請你記得台灣還有愛你的家人，對你期望很高的媽媽，你豈可讓她心碎？她是那麼疼愛你…』我也是啊！

『不要去當棵無根的浮萍，好嗎？如果，我真成為你沉重的負擔…』我真不想啊！

『如果我真絆住了你前進的腳步，告訴我好嗎？我從不願、真不願成為你的負擔呵！』唉！我會就此失去他嗎？我又再一次的讓自己心化為薺粉…

信寄了出去，腦子沉甸甸的，感覺是麻木的，行屍走肉般的走在街上，不知該往哪去才能解開我滿腦的疑問，漫無目標的只是不願獨自去面對那一室的悲愁…不知過了多久，才發覺我又繞回住處了，終究還是要面對的，不是嗎？讓自己攤在床上，閉上眼睛…腦中浮現的還是他裊繞不去的影子，時笑時憂的眼神，我想今晚將又是個難挨的漫漫長夜吧！

隔天放學回來，當我還沉浸在悲傷的情境下，他卻突然站在我眼前，我慌張的望著他若無其事的臉，〈來了！你要來跟我說分手了嗎？不！不要這樣！我會崩潰的！〉

「哇！這麼難看的臉，妳用這種臉迎接老公的嗎？」我只苦笑著… 

他狐疑的望著發獃又無言的我，「妳不舒服嗎？生病了嗎？怎麼才幾天不見就變樣了？哪裡不舒服？」他緊張的拉過我的身子…摸了摸我的額頭…

「沒發燒啊！妳哪裡不舒服嗎？告訴我好嗎？」〈為何你能這樣鎮定？還是…還沒收到我的信？〉

我搖搖頭說：「沒有！只是昨晚沒睡好！」

「又熬夜啊！不行的喔！妳身體會承受不了的！」〈唉！失去你…才真會承受不了！〉

「妳腸胃不好，不要熬夜…，最近有沒有吃米粉呢？腸胃不好不可以吃米粉喔！不好消化的…。還有，吃完飯，不要馬上就接著吃冰冷的飲料，妳這種壞習慣要改，知道嗎？…」他嘮叨的說了一串…。我看著他關懷的眼神…想著他的信…心情又不捨了起來…。

我靜靜的抱住他不說一句。他輕輕的撫摸著我的頭髮，望進我的眼裡說了句：「菫！妳有心事？…不想告訴我嗎？嗯？！」

我再次的搖搖頭輕輕的說了句：「沒有！」

「好吧！等妳想說時再告訴我，好嗎？」我怎麼也說不出口的呀！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的…

我們一如往常的壓馬路、到郊外踏青，牽著他溫暖的大手，真想牽著他的手到老呵！心不自覺的又是一陣酸…。

我們聊著彼此這些天所發生的人事物，聊著他要出國的事…

「…找船公司、辦證件，好多瑣碎的事要辦的，反正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呢！慢慢來！」他幾乎是期待的口吻說著我害怕面對的事。我深深的望著他，輕撫著他看來孩子氣的笑臉，他重重的吻在我緊閉的唇上…，淚水終止不住的滾落…。

「傻ㄚ頭！半年很快就過去了！我也捨不得把妳留在這兒啊！別哭了！妳哭！我會更傷心的！」看著他深情不捨的眼光…我只更緊抱住他不放…

唉！我只想好好的抱抱你！好好的看看你這張令我心碎掛念的臉罷了！懂嗎？你懂嗎？……

隔了兩天，接到他的下一封信，信裡傳來了他氣急敗壞的口吻：

『菫！妳這個該打屁股的小瓜呆，前封信只不過是我心情不好找妳發發牢騷罷了！妳也太反應過度了吧？說得我好像是個負心漢似的，難怪那天妳心事重重的樣子！早知道的話，那天就該打屁屁了，還讓妳這樣搞的我心神不寧的！真氣人！妳的來信看得我都快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哪！天啊！…妳這種反應，以後我怎敢再跟妳訴苦呢？唉！算了！可是，菫！答應我，別再說這種傻話了好嗎？我會愛妳…比永遠更永遠！知否？……永遠愛妳的老公』

真氣自己的多愁善感！是不是愛上一個人就會讓自己變得神經兮兮的呢？是愛他愛得太瘋狂，還是愛情本身就帶點瘋狂顛執呢？我寫了封信跟他道歉。不過我心裡還是無法真正釋懷…我仍擔心最後我還是輸給了大海…我無力對抗的情敵！會嗎？我無助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