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川普瞎貓碰到死老鼠意外當選美國總統﹐插香敬拜的美國政客絡繹不絕。原來 和他誓不兩立的共和黨政客﹐都低聲下氣到紐約川普的金色大廈負荊請罪﹐真是 「川普香爐人人插」。川普也夠厲害﹐用提名入閣為餌﹐把過去和他為敵的共和黨 政客一個個誘來表態擁載﹐玩弄過後再把他們一腳踢開。你說這些共和黨政客難道 不知道川普是在玩弄他們嗎﹖當然知道﹗但是權力實在太誘人了﹐即使明知川普是 在玩弄他們﹐仍然忍不住像蒼蠅舔屎般瘋狂湊過去。

最讓人不解的是上次美國總統大選的共和黨侯選人羅姆尼。他曾用極端刻毒的話罵 過川普。可是川普略施小技﹐放風聲要請他擔任國務卿﹐羅姆尼立刻投降﹐迫不及 待向川普輸誠。要說羅姆尼也是堂堂共和黨的領袖人物﹐就算川普僥倖贏了﹐他也 可以保持風骨堅不低頭﹐至少不必作賤自己。羅姆尼應川普之邀和川普用晚餐﹐被 記者拍照時那臉尷尬的神情﹐真讓人替他不值。最後還是被川普耍了﹐何苦呢﹖也 難怪川普瞧不起他。只看這些共和黨政客的表現﹐就明白這個黨已經徹底腐敗(注一 )﹐才會被外來野武士川普一舉攻破。

川普當選後﹐首先來插香敬拜當然是美國政客﹐然後國際政客也不絕於途﹐即使人 不來也要擠眉弄眼一番。最有趣的是俄國總統普亭。他和川普惺惺相惜﹐競選期間 你一言我一語。後來川普選情告急﹐當眾表態請求老毛子派駭客入侵民主黨侯選人 喜萊莉的網站﹐簡直像吳三桂請清軍入關。普亭居然真做到了﹐對喜萊莉打擊極大。 有史以來第一次﹐美國總統競選竟然有外國駭客應侯選人的要求來搗蛋﹐居然不算 犯法。歐巴馬總統忍無可忍可忍驅逐三十五名俄國外交官。依照外交對等慣例﹐俄 國理應報復﹐也驅逐三十五名美國外交官。想不到普亭竟說不用﹐一切等川普上任 再說。普亭對川普體貼得無微不至﹐川普能不感恩圖報﹖

除了川普的「紅色知己」普亭﹐不等他上任就急急忙忙趕來插香敬拜的還包括日本 首相安培晉三。川普和中華民國總統蔡英文通話﹐又放話要和中國調整關係。日本 見獵心喜﹐尤其安培更想趁此機會修憲建軍﹐需要右傾的川普支持。抱著同樣心情 的還有以色列的內塔尼亞胡總理。於是我們看到國際間右派政治領袖都忙著插川普 香爐﹐希望能和美國這位商人總統建立良好關係。普亭﹑安培﹑內塔尼亞胡都不是 省油的燈﹐川普要想滿足他們各種明要求暗勒索﹐套句《紅樓夢》裡的話﹐將來不 知道是吊桶落在井裡還是井落在吊桶裡。

川普香爐人人插﹐除了各方政客假信徒﹐還有許多真信徒﹐奇妙的是人人所聽到川 普香爐的訊息不同。川普是第一個繞過傳統媒體﹐用推特直接和他的信徒通話的政 客(注二)。此次美國總統大選證明推特﹑臉書等社交媒體的巨大傳播力量。川普不 在意他說了什麼﹐今天說的話明天就可以推翻﹐妙的是他的信徒也不在意他說了什 麼。有傳播學者注意到﹐川普說的話不能以真假來衡量﹐主要是傳達一種感覺(注三 )。

有位賓州小鎮夫妻都失業的婦人在接受匹茲堡郵報訪問時說的好﹕「我支持川普﹐ 因為我感覺他想的和我想的一模一樣。」從前希特勒的宣傳部長戈貝爾說﹐一句假 話講了一千次就成了真話。但川普已超過戈貝爾的境界﹐聽者不在乎他講真話或假 話﹐卻能感受到他的意思。讓信徒能夠人人各得其意﹐這是川普香爐厲害的地方。 正如哥倫比亞大學歷史學家李拉所指出﹐西方人的革命精神已經為反動精神所取代﹐ 人們普遍懷念過去的黃金時代(注四)。「使美國再偉大」的口號是川普所以打動人 心的主要原因。

川普打破常規﹐從房地商人搖身一變成為電視真人秀主持人再龍門一躍成為總統﹐ 自認所向無敵目空一切﹐因此他的野心越來越大﹐商人只是他起家時戴的面具。觀 察川普組閣﹐他任用的人主要有兩種﹕大資本家和軍人﹐這都和從前希特勒興起時 組閣驚人相似﹐絕不是偶然﹗川普並不只是商人。商人討價還價是理性的精算行為﹐ 因此商人的行為是合乎理性的﹐可以預測。但民粹野心家的行為卻不是理性的﹐也 無法預測。

不論真信徒﹑假信徒如何敬拜﹐川普香爐不但不可能有求必應﹐反而會帶來世界性 浩劫﹐包括核子戰爭。川普對核子戰爭缺少認識﹐甚至有意無意鼓勵核武擴散﹐這 是川普當選美國總統最讓人憂心的地方。右翼民粹勢力國際性的擴散﹐將給人類帶 來災難。

(注一) 2017年眾議院復會第一天﹐共和黨所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秘密投票把獨立的 風紀委員會取消掉。可惜事機不密被記者發現﹐不僅輿論譁然﹐連川普也推文反對﹐ 眾議院的共和黨領導只好臨時打消此案。共和黨的腐化由此可見一班。

(注二) 川普直接操縱群眾的後果是帶來暴民政治的危機。在共和黨內部已產生寒蟬 效應﹐政客害怕群眾反彈﹐輕易不敢反對川普。

(注三) 川普久在電視界打滾﹐熟知電視廣告代言人的廣告辭是真是假都無所謂﹐重 要的是給觀眾良好的感覺﹐讓他願意購買商品。川普故意講粗話﹑戴平民鴨舌便帽﹐ 都是討好特定觀眾(選民)的做法。

(注四) Mark Lilla, "The Shipwrecked Mind: On Political Reaction", New York Review Books, September 6, 2016 。李拉所說的「西方人」主要指的是「白種人」。

(刊載於亞洲週刊2017年1月15日出版第31卷3期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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