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算不如天算的史奴比（二）

從前的小黑牙癢時都會咬鞋子，史奴比也愛咬鞋子，不過牠對襪子更感興趣，尤其是穿在人腳上的．牠總是使勁力氣想把人腳上的襪子給扯下，不想理牠還不行，即使走路，牠也是死咬著襪子不放，以致於寸步難行，若是我們執意行走，牠寧願被拖著走，也不肯罷口．牠也對會動的東西興趣濃厚，我們掃地，牠就咬掃把；換成拖地，牠立刻換咬拖把．我們和牠拉扯，牠就愈加亢奮，不時發出嗚嗚的低吼．史奴比真是個倔強的狗兒，一旦牠咬住的東西，牠是絶對不會輕易鬆口的．有時我們搶不過牠，衹好順勢把東西往上提，史奴比個頭小，一下子就被釣起來，即使懸空，牠仍使勁旋轉身體想讓我們放棄． 

史奴比愛玩，尤其愛和人玩，但家裡不是時時都有人在，當大家都不在時，不甘寂寞的史奴比衹好自己找樂子，後來我們發現，史奴比找到了讓牠樂此不疲的遊戲．史奴比開始追逐蟑螂，正好家裡蟑螂多，史奴比會故意尋找蟑螂的踪跡，衹要被牠發現，牠決不會讓煮熟的鴨子飛的．史奴比會用腳去踩蟑螂，衹是輕踩，蟑螂被嚇得失去方向亂竄，此時，牠就逗弄著衹剩七魂八魄的蟑螂，慢慢把蟑螂弄死．我們都以為蟑螂死了，史奴比就會罷修，但事非如此，史奴比竟然把蟑螂吃了！ 

牠不是全吃進肚，好歹有所選擇，牠把蟑螂的頭摘掉，再拔除腳及翅，剩下那橢圓型的身體就是牠愛吃的．所以在屋裡，四處可以看到史奴比留下的分屍證據，都是一些頭、翅和腳的殘骸．感謝史奴比對捉蟑螂如此狂熱，家中的蟑螂才能日益變少．史奴比還有一樣愛吃的，在人類的眼光來看，簡直是不衛生到極點，牠愛吃鼻屎！當然不會是牠自己的，牠的自獨其樂就是找蟑螂與找鼻屎．這種怪癖讓人連啟齒都覺得難為情，不過牠絲毫不以為意，牠連蟑螂都覺得美味，那麼鼻屎就不算什麼了． 

史奴比常讓我在手中把玩，我把牠當成洋娃娃，總愛綁些布在牠身上當裝飾，綁著綁著讓我有個念頭，我想為牠做件小衣服，這樣冬天出門蹓狗時，牠比較不會冷．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我立刻找出家政課剩餘的布料，著手縫製牠的小衣服，在我全神貫注之下，很快地，牠的小衣完成了．每回帶牠出去散步，史奴比身上的小衣往往引起路人注目，那個年代還沒有人為狗做衣服，史奴比的模樣就像從馬戲團裡跑出來的猴子，讓路人看了又看． 

史奴比的存在，的確豐富了我的生活，每天放學，我都迫不及待趕回家，史奴比總會很精準地跳上我的手臂，牠在我的臉上舔個不停，牠那靈動慧黠的雙眼，透露出牠狗小鬼大的心性，完全不同於小黑的溫柔慈善，我想那就是公狗和母狗眼神上最大的差異．史奴比是公狗，又養在屋裡，我們不用擔心生出一窩小狗的事，也不怕壞人把牠抓走，牠時時刻刻都在我們的眼線裡，我一直都深信，史奴比不會再發生讓我們傷心的事，牠一定可以好好地和我們渡過完整的歲月．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算不如天算．歲末冬去，大地春回，史奴比第一次和我們一起過年．街頭巷尾盡是鞭炮聲，恭賀聲不絶於耳，一片歡樂．豈料，大年初二，史奴比有腹瀉現象，牠的精神不太好，食慾也不振．我知道牠生病了，但偏偏是過年期間，診所都沒開，求診無門．史奴比陣陣腹瀉，我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後來牠躺在我們為牠鋪的小棉被上，虛弱地一動也不動．初二診所沒開，我把希望寄託在初三，心想隔天出門找找看．不料到了下午，史奴比突然沒了氣息，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我們措手不及，也無法相信．牠的身體迅速降溫，很快地連一點熱度都沒有了．我不敢相信牠走了，還在拼命地給牠餵水，我想牠腹瀉那麼多，肯定脫水，牠一定需要水！ 

哥哥看到我的舉動，認真地告訴我，史奴比真的死了，牠應該是死於急性腸炎．我原本美好的幻夢終於碎了．活潑可愛的史奴比還是離開了我們，我再一次嚐到生離死別的痛！史奴比春天來到我們家，歷經四季，卻跨不過農歷年，我感到無比的哀傷．史奴比的身體開始僵硬，讓我不得不相信牠巳走的事實．我想為牠好好地安葬，之前的小黑和小黃都未能入土為安，連屍骨都找不到，讓我們心痛不巳．我和哥哥在附近堪察，看中了一塊空地，周圍是草叢，心想那裡離我們家近，以後可以常來看牠． 

我把牠的小衣穿回牠的身上，以平時牠最愛的布（我的外套）包裹著牠，抱著牠來到那空地．哥哥負責挖坑，我默默站在一旁．哥哥說這土好軟，很好挖．不料，哥哥鏟出一堆雞糞，我們都嚇了一大跳，原來那是別人家的堆肥．原本哀傷的心，被這堆肥弄得哭笑不得．後來還是在堆肥旁正常的草地重新挖坑，把史奴比小心翼翼地埋了，並做上記號． 

我們以為那是塊很不錯的草地，四周一大片的野草，又在離家幾步之遙而以，日後隨時可以來這裡探望史奴比．但年後不久，那塊地居然被動工整地，事出突然，我們來不及把史奴比挖出來，地巳經翻好了，很快地那裡成了建築工地，蓋起了棟棟房屋．史奴比到底身在何處？是怎麼樣都找不到了．每當我路過那些房屋，腦中還是不時浮現史奴比緊咬著襪子的模樣，還有牠那咕嚕嚕轉的眼睛．．．． 

─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