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兩個週末，各有四個生命消逝的過程讓社會大眾激盪了起來。一個是高速公路大走山，壓死了三車上的四人；另一個是政府執行四名死囚的死刑。總共八個人在兩種情境下結束了生命，細想他們面臨死亡的過程與瞬間，是有很多令人感嘆和唏噓之處。

先說走山事件，山崩的範圍大約200公尺，時速100公里的車整個通過要8秒，而當下若是在山崩範圍的半途經過的話，大概只要3~5秒即可穿過，也就是說，在不到一個念頭閃動之際，在眼前景像還沒來得及分辨的時間內，生命就嘎然而止，三部或許在人生過程中沒有交集的車，卻一起停格在這突如其來的同一個意外中。

永遠無法想像這些罹難者在往生的那個瞬間是何等的慘烈，車商應該無法模擬出來一個一千公斤以上時速100公里飛馳的車輛，在0.1秒間被千萬噸土石灌頂急停的時候，車體是如何的擠壓、變形、粉碎；當下有多大的力道，衝撞車上乘客脆弱的身軀？然而，意外前的一秒呢？或許賓士車上的情侶正回味著剛才結束的午餐，滿心期待的盼望在下一個景點如何卿卿我我，快意的遊玩；計程車女駕駛可能心裡盤算著趕快回到市區裡，迎接趁假日時光出遊的乘客，辛勤的工作，為著多載兩趟，增加收入；而趕去加班的另一位車主，大概還在計畫等一會兒到了辦公室，要從哪一項工作開始，才能快快收工回家吃晚飯‧‧‧但卻是在一個不對的時空交叉之下，三部車、四個人竟就此命喪黃泉，而只要不是在那八秒鐘的時間在那個位置上，就不會有這個悲劇，不會留下這麼多遺憾！

這是死神向人奪命的悲劇。而死刑犯伏法呢？則是人向死神納命的過程。四個曾經犯下人神共憤惡行的死囚，在法律的制裁之下，由執法人員一步一步的引領走上死亡之路。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有人漠然，有人恐懼，有人懺悔，也有人可能有怨，但終究都在一劑麻藥，一把手槍之下結束這個荒唐的人生。

我雖不贊成廢除死刑，但看了死囚伏法的新聞，起先還是不免稍有於心不忍。不過，當更進一步詳讀這些囚徒所涉案件的經過，想像被害人當時在面對這些兇手殘忍對待時候的恐懼，斷氣之前，有數分鐘的時間，是垂死掙扎在繩索繞頸和痛苦中，或是驚惶在被兇手追打鎖命的逃竄中；甚至數小時、數天的時間裡，要忍受凶徒的凌虐或摧殘。對照死囚伏法前的平靜，一餐飯、一瓶酒，還可以在意識清晰之下被問到是否有話要說；伏法前，在麻醉藥劑的作用下，可能還無痛無知覺的走完這條路。然而，每個死囚背後，是兩個家庭的悲劇，死囚之死，讓殺人者償命，或許能平衡社會大部分人對正義的期望，是當前無可避免之惡，但無價的生命還是換不回的。

最後，「錯用」兩個成語來詮釋這兩種生命消逝的境遇：死有「重如泰山」，在千萬噸土石的掩埋之下枉死，無論是罹難者當時那個瞬間的情境，還是家屬從得知災難開始，到希望破滅的當時，身心所受的煎熬豈是不重？死也有「輕如鴻毛」，死刑犯行刑前，在麻醉針的作用下，身軀癱軟在刑場上，沒有知覺的把死魂交繳出來，生命真有如鴻毛般在這個人生路上輕輕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