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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09 05:28:28瀏覽962|回應0|推薦6 | |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滿。長安一晝夜,歷史多滄桑。 太子李璵視聖人為父親,聖人心中,有幸做了他的子女,就是一種榮耀。他不是誰的父親,他是大唐的聖人,可以對眾多子女予取予奪,殺子、奪媳、逼太子休妻。劇中,太子被羞辱得無步可退之時,忍不住道出,「在李璵心中,老師比父親更像一位父親。」歷史上的李璵,人生憂患自太子始;上有一日殺三子的冷血父親唐玄宗,旁有虎視眈眈、伺機想咬死他的權臣李林甫。一個不機靈,就可能步前太子李瑛之後塵,一條白綾、一杯毒酒,永遠告別長安的日昇與月落。「戰戰競競,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是李璵太子歲月的最佳寫照。謹小慎微怕出錯,哪來底氣嗆大唐天子,做父親卻不像個父親呢? 唐玄宗有三十個兒子,李璵排行第三,不是最傑出,亦非最受寵。尚在母親腹中時,就差點沒了命。當時李隆基初為太子,其姑母太平公主(武則天之女)權勢正熏天,安插了不少耳目在太子身邊,大小事必報。為防太平公主借題發揮,甚至危及胎兒母親楊氏,李隆基讓張說(音同悅)買來了打胎藥,並親於密室煎煮。煎著煎著,醺然寤寐間,再三夢到神人前來阻止。李隆基心生疑惑,又找來張說商量。張說聽後斷定,實乃天命不可違,當留下胎兒。就這樣,胎中的李璵才有機會來到了帝王家。李璵出生後,即養在無子的正室王氏膝下,即日後的王皇后。王氏為人純良寬厚,視李璵如己出。然好人末必有好報,開元十二年(公元724年)李璵十三歲時,王皇后因行厭勝術被貶為庶人。短短數月,憔悴愁損,秋風淒淒,鬱鬱而去。 王皇后的逝世,對尚未識盡愁滋味的李璵來說,憑添一段新愁。但畢竟年少,且躋身眾皇子叢中,李璵無需沾染政治也不必參與權謀,日子、過得平靜而歡愉。所有的政治漩渦,自有既是兄長又是太子的李瑛扛著擋著。然歲月靜好抵不過風雲變色,開元二十五年(公元737年),平地一聲雷,李瑛、李瑤和李琚三位皇子同時被廢為庶人,未幾,賜死城東驛。唐玄宗一日殺三子,驚心動魄,李璵不想當太子,只求低調過日子。當時武惠妃縱橫後宮多年,其子壽王李瑁恩寵不衰,又得宰相李林甫大力支持,大多數人以為李瑁將順理成彰成為太子。擅於權謀的唐玄宗卻別有心思,一旦立李瑁為太子,不啻提供了宰相與太子結黨營私的最佳機會。如此一來,豈不危及皇帝地位?值此之際,費盡心思除掉李瑛的武惠妃,還沒來得及在皇帝耳畔多吹幾下枕頭風,即香消玉殞,一命歸天。武惠妃這一去,李瑁的光環又少了一點。反觀李璵,平時除了讀書不惹事,恭謹仁孝無大志,又無外戚當靠山,放在手裡好搓揉。唐玄宗舉棋不定、委決不下之時,高力士一句「推長而立,孰敢爭?」起了關鍵作用。 就這樣,天外飛來橫禍。在母親腹中逃過一劫的李璵,沒能逃過太子這一劫。開元二十六年(公元738年),後改名為李亨的李璵二十七歲,告別了平靜安好的皇子生涯,站到了歷史的風口浪尖上。另一廂,李瑁沒當上太子,反賠了夫人楊玉環,成了“承歡侍宴無閒暇,春從春遊夜專夜”的楊貴妃。 “皇帝不做好皇帝的事,卻只顧著防自己的親生兒子。” 自被立為太子的那天起,李璵就身不由己地站在了李林甫的對立面。李林甫擁戴的太子人選是李瑁,大力推舉不成,為免將來李璵登基後報復,最直接的手段就是把他拉下來,甚至讓他像前太子李瑛一樣,永遠說不了話。政變出身、深悉權謀的唐玄宗,又何嘗不解其中奧妙?於是乎,利用宰相和太子之間的天生矛盾,大玩平衡之術。他放任李林甫處處掣肘壓制太子,自己也不忘時不時敲打敲打這位繼承人。二人聯手,虐得李璵打不敢還手,駡不敢回口,成天提心吊膽,擔驚受怕,一心一意只求保身家顧性命,哪來閒功夫興風作浪?而這,正是唐玄宗想要的。一個碌碌無作為的太子,威脅不到皇帝的寶座,也最敎人放心。 《長安十二時辰》裡的天保三載,對應歷史上的唐玄宗恰是耳順之年。孔子的所謂耳順,是一種心理狀態。意指以更寬廣的胸襟,更平和的心態,去面對人世的寵辱毀譽,去容納接受不同的意見。聖人意識到自己年華不再,“朕老了,韶華必逝,煉丹求道也難保萬年長青。”卻只顧著提防太子奪權,嚴格禁止皇子與群臣交結,徹底杜絕皇室子嗣參與朝政。所思所想非大唐國祚,而是一己之私,如何一方面鞏固手中皇權,一方面放膽縱情於聲色。聖人美其名曰,“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以其無私,故能成其私。”實則落入了孔夫子對老年人的諄諄告誡,“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 一道菜,巧妙地點出了年邁帝王對權力更迭的不安,對李璵的防範忌憚和無情踐踏。 (上元節,聖人於花萼樓宴請群臣和各國使節,端出一道由一個個小盅層層疊疊而上的大菜。) 聖人:來吧,大家不必拘禮,今日我們共享此菜,動手。太子,你已經是百官表率,帶個頭吧。太子:謝父親。 (不無惴惴地走向前,望著眼前疊疊層層的小盅,思索著該拿哪一盅最恰如其分。) 郭利仕:(想了想、突然喊叫起來)馮神威,愈來愈不懂規矩了。此菜何名,速速報來。 馮神威:這道菜叫,“江山。” (所有人面色一驚。太子伸出去的手懸在半空中,人,愣在“江山”前。) 聖人:朕的江山,今天、就和你們分了吧。 (眾人齊跪下驚呼“臣不敢”、“聖人不可”等語。) 聖人:這江山早晚是太子的,太子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想先吃哪兒,就先吃哪兒。 (二個喜歡嚼舌頭的使者,不甘寂寞地悄悄議論了起來。) 使者一:吃了,就是要取聖人的江山,逆罪。不吃,就是抗旨不遵。吃與不吃,都要被拿辦。如果是你,你怎麼辦? 使者二:若在我們的國,王子被逼到這份上,就只能造反。 使者一:噓… 使者二:大唐聖人想廢太子,非得在這個宴席上,他到底想讓我們看什麼?他到到到到底,… (太子本以為晏席上的最大敵手是右相,沒料到,最想置他於死地的是自己的父親。) 太子:稟父親,李璵身體不適,先行告退。 左右是個罪,果敢掉頭而去,這是劇中的李璵。歷史上的李璵,既無力對抗李林甫的打壓,更不敢絲毫違逆父親。謹言慎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饒是如此,妒賢嫉能的李林甫眼裡,又怎可能揉進一粒沙。 休太子妃韋氏:韋堅與皇甫惟明案
天寶五載(公元746年),又是個上元夜,長安街頭,人來人往,繁華喧鬧。正在賞玩花燈的李璵,巧遇太子妃之兄刑部尚書韋堅。二人小聊片刻,作揖道別,韋堅隨後與河西節度使皇甫惟明同遊,並至景龍觀小聚。看似稀鬆平常的一件事,在李林甫窺探察知後,卻成了朝廷大臣與邊疆將領暗地勾結,企圖扶植太子上位。這番告狀,一石三鳥,同時把韋堅、皇甫惟明和太子三個對手一起拉下水,狠毒辣。 韋堅和皇甫惟明二人,俱與太子親近。 韋堅出身名門,既是李璵的大舅子,也是唐玄宗之弟薛王的小舅子。長期擔任轉運使,經營租稅,甚得帝王歡心。之所以官運亨通,靠的不是皇親國戚,而是才幹卓著。既有才又是世家之後,自然不屑對李林甫奴顏卑膝、為其所用。恰恰相反,韋堅平日裡與左相李適之交好,而李適之又與李林甫向來不睦。如此一來,韋堅自然而然成了李林甫的眼中釘。先是韋堅的職務發生了變動,由正四品的御史中丞,成了正三品的刑部尚書,順帶免去了所有的兼職,也就失去了這些職務帶來的好處。明著是提拔,實則是暗降。韋堅又不傻,一猜就知道右相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偏偏他心裡藏不住事,一腔不滿和怨氣,人盡皆知。 皇甫惟明是李璵的舊部下,在他尚是忠王時,即為府中幕僚。後來被外派到邊疆進行歷練,屢次大敗吐蕃,先後任隴右、河西節度使等職。天寶年間,皇甫惟明因再次擊敗吐蕃,奉旨入朝向唐玄宗獻捷。這一獻捷,輕易要了他的命。來到長安的皇甫惟明,看不慣李林甫處處專橫霸道,不忍見太子事事委曲求全。遂利用面聖時機,直陳右相不是,希望皇帝遠離他,同時推薦可堪相位大任之人,韋堅也。將軍在外仗打得漂亮,回到長安傻傻看不清。忠肝義膽一番話,以為只說給皇帝聽。話聲才落下,已傳到了李林甫耳裡。《長安十二時辰》劇中,右相林九郎在靖安司安插暗樁,更在聖人之側買通不少耳報神,應與史實相距不遠。 聖人:右相,是朕肚子裡的蟲。 李林甫能把持朝政十九年,深得唐玄宗信賴,與他擅於揣摩逢迎聖意,息息相關。他是皇帝肚子裡的蟲,深悉只要觸及政變謀反,必能挑動大唐天子,那一根根銳利而敏感的神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只消說,太子先與韋堅會面,再由他出面與皇甫惟明密商“共立太子,”就能讓唐玄宗龍顏大怒,令無辜之人百口莫辯。 歷史不比戲劇,戲劇表現的是俗世願望,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歷史說的是利害得失,赤裸裸人性,血淋淋鬥爭。在唐玄宗的自由聖意裁決下,韋堅、皇甫惟明被貶出京城。太子李璵,輕輕放下。表明了唐玄宗雖有心削弱太子勢力,仍想保全太子。孰不料,韋堅的兩個弟弟站出來替哥哥喊冤,並要太子為韋堅的清白作證。這一喊,不啻指責皇帝昏庸,未能明辨是非,還把太子拖下水。一怒之下的唐玄宗,不僅將韋堅流放得更偏遠,兩個弟弟和韋堅之子也一道逐出長安。在李林甫的操縱下,皇甫惟明、韋堅和兩個弟弟及兒子,很快被殺。韋堅親黨受到連坐而貶謫者達數十人,案子株連之廣,持續時間之長,直到天寶十一載(公元752年)李林甫嚥下最後一口氣,追殺方休。 早就嚇得瑟縮不寧的李璵,一邊感念皇帝父親不殺之恩,一邊清楚意識到為了自身安全,須與韋堅徹底劃清界線。遂以“情義不睦”為理由,上書請求准他與太子妃韋氏離婚,即韋堅的妹妹。唐玄宗一面給予撫慰,一面讚許太子深明事理,聽任他與韋氏斷絕關係。那一日,長安街頭,繁華依舊。韋氏緩緩地步出太子府,回首一望,二十年夫妻恩義絕,人間無處話淒涼。家已破,淚未乾,心似灰,唯有削髮為尼,禁中佛寺,一領袈裟,一盞青燈,一槌木魚,篤篤篤伴殘生。 李璵保全了自己,內心卻是一片彆屈惶恐,更有深深的無力感。自被立為太子,不敢奢華,從不舖張,府中使女寥落。時時謹慎,處處小心,蒲柳之姿,早生華髮。一味行事低調,仍招來如此橫禍,凄凄慘慘戚戚,好不愧對無辜的韋氏啊。李林甫奸詐,聖意難測又難違,兩鬢已白的李璵,不知心裡該恨誰? 休良娣杜氏:女婿柳勣誣告岳丈杜有鄰 傷悲復傷悲,李璵還在仰天長嘆、愁恨難解時,另一波狂風巨浪又打了過來。 東宮內官有妃、良娣、寶林三級,此次惹來禍端的是杜良娣。杜良娣有一姐姐嫁給左驍衛兵曹柳勣,柳勣生性狂疏,不拘小節,素與岳丈杜有鄰不和。杜有鄰看不慣柳勣的無知傲慢,柳勣受不了杜有鄰的文人酸氣。二人積怨愈深,甚至相互仇視。一日,二人又發生齟齬,柳勣一氣之下寫了篇訴狀,誣告杜有鄰“妄稱圖讖,交構東宮,指斥乘輿。”說白了,就是對皇帝心生不滿,勾結太子,搞些祥瑞預言之類的。看來杜有鄰不喜歡柳勣,不是沒道理。如此嚴重罪名一旦坐實,杜有鄰一家萬劫不復,身為女婿的柳勣又豈能安然無恙?蒼天無眼,去了一把刀,又掉下來一柄利刃。不見太子下台心不死的李林甫,怎可能輕易放過他?李林甫抓住這個機會,指使柳勣大肆誣陷,案情擴及朝廷及地方官員,身為姻親的太子更無法倖免。一時之間,風聲鶴唳,大有廢太子於旦夕之間。 關鍵時刻,唐玄宗還是選擇保全了李璵。他只想警醒太子,但不想廢了太子讓宰相獨大。畢竟,大唐的江山仍應由李隆基的子孫來繼承。柳勣、杜有鄰二人結局慘烈,在李林甫的授意下,棍棒一陣亂打,當場一命嗚呼,妻兒家小流徙嶺南。飽受折磨的李璵驚魂未定,萬般無奈之下,再次上書請求恩准離婚。是時,杜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杜良娣被廢為庶人,遷出東宮,茫茫天地,無親無故無依靠。一片落葉飄下來,尚能得來幾聲喟嘆,她呢? 午夜夢迴,李璵不禁悲從中來,潸然淚下。作得了太子,卻作不了主。沒能護住結髮之妻、也護不住心愛的妾。生死不由命,而是由自己的父親。明月何皎皎,李璵真渺小;兩行熱淚,又滾了下來。 常勝將軍王忠嗣:欲尊奉太子? 有個防他如防賊的父親,李璵注定不是李林甫的對手。才送走一妻一妾,與他一起長大的常勝將軍王忠嗣,隨之悲涼地走進歷史的荒煙蔓草。 可以說,改元天寶之後的唐玄宗,已是一個偏聽多疑 、喜怒無常的老人。只要一涉及勾結太子,立即暴怒沖天,罔顧事實。李林甫早摸准了皇帝的這種心理,見當時唐玄宗正對王忠嗣有所不滿,遂抓住機會誣陷他曾說過,“早與忠王同養宮中,我欲尊奉太子。”忠王,李璵未立為太子之前的封號。王忠嗣乃名將之後,因父親早早地為大唐捐軀,唐玄宗收為義子養在宮中,與李璵感情深厚。李林甫恐善戰將軍有朝一日出將入相,危及自己地位,故加以陷害。 不論王忠嗣有沒有這過這句話,皇帝信了。也不管將軍曾為大唐立下多少汗馬功勞, 唐玄宗大怒,“因徵入朝,令三司推訊之,幾陷極刑。”一個冷酷無情、可以一日殺三子的皇帝,殺區區一個義子,又如何?面對此情此景,李璵大概只能躲在一旁,汗水、淚水直直流。救下王忠嗣的,是接下他職務頭銜的舊部下哥舒翰。“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帶刀;至今窺牧馬,不敢過臨洮。”詩中所言,即哥舒翰。在奉召面見唐玄宗時,哥舒翰力言王忠嗣無辜,甚至請求用自己的官爵來為他贖罪。唐玄宗根本無心理會,站起來打算走入內宮。哥舒翰在後面叩頭相隨,“言詞慷慨,聲淚俱下。”將軍所言,句句肺腑,字字赤誠,動了唐玄宗那一顆冰冷的心,免了王忠嗣死罪。天寶六載(公元747年),王忠嗣被貶為漢陽(今湖北)太守。天寶八載(公元749年)年四十五歲,即抑鬱以終。六年後,漁陽鼙鼓動地來, 驚破霓裳羽衣曲。 李白《短歌行》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滿。 蒼穹浩茫茫,萬劫太極長。 麻姑垂兩鬢,一半已成霜。 天公見玉女,大笑億千場。 吾欲攬六龍,回車掛扶桑。 北斗酌美酒,勸龍各一觴。 富貴非所願,與人駐顏光。
聖人:這江山早晚是太子的,太子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想先吃哪兒,就先吃哪兒。 (太子伸出去的手懸在半空中,人,愣在“江山”前。本以為晏席上的最大敵手是右相,沒料到,最想置他於死地的是自己的父親。)
左右是個罪,果敢掉頭而去,這是劇中的李璵。歷史上的李璵,既無力對抗李林甫的打壓,更不敢絲毫違逆父親。謹言慎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饒是如此,妒賢嫉能的李林甫眼裡,又怎可能揉進一粒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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