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號完美

 
　語言、文字為意念傳達的工具，凡是涉及「傳輸」任務的事物，都可以廣
義地視為一種通訊。正如收音機接收無線電波一樣，語言、文字自然也有它
的通訊效果存在。


　人們藉由口頭言語、手中紙筆，將想要傳達的意念輸送出去，而其他人等
各自以個人獨有的接收裝置→理解力←來消化眾多的訊息。世上有許多不必
要的糾紛，都產生於意念傳輸、轉化過程中的扭曲與變形。固然各自底語匯
深度、廣度有所差異，但這時候語匯落差、意念傳輸的損耗並不是構成困擾
的因素，爭議雙方的不搭調才是問題所在。


　以著名的「白馬非馬」為例，人們習於將之視為「詭辯」；但其實是論辯
雙方對「非」字定義不同，導致各說各話。一方強調：白馬不等同於馬，亦
即不能將白馬用來替代馬，所以白馬「非」馬；另一方則強調白馬屬於馬的
品種之一，所以白馬當然「是」馬。「非」字在雙方各自詞意中各自代表了
「不等於」與「不屬於」，若彼此肯釐清定義，根本辯無可辯！雙方都像西
班牙故事裡吉訶德　先生（ton,先生）一樣，與心中自成的怪獸奮戰不休。


　慣於平面思考者，容易陷入二分法迷思裡而不自覺。比如前述爭議中，雙
方都陷入「是」、「不是（非）」的兩極對立裡，以為「是」與「不是」必
然需要二選一的。結果雙方的「是」竟然成份不同，而有了左是、右是的差
別，因之產生了左非、右非。過盡千帆皆不是，輕舟已過萬重山，幾千年後
的今天，中國人的視界裡，仍然常常陷入此類迷思。愛與不愛，好與不好，
完美與不完美，舉不完的案例充斥在你我周遭。


　有句俗話說：外國月亮比較圓，這不就告訴我們：月亮至少有本國與外國
的版本差異。愛、好、完美一樣也有許多不同版本，女子唇口塗抹的胭紅，
都有了各自不同的編號，你呢，你用的又是第幾號完美呢？若我們用的是不
同編號的完美，那麼我們的不完美也必定有不同面貌了！


　英文形容詞中有比較級、最高級，許多用詞也比中文更講求精確無誤。而
向以差不多先生聞名天下的中國人，慣於使用模稜兩可的用語，既便於閃爍
其詞，又容易從容脫身。以「不完美的完美」中，完美的用法為例，與現今
社會濫用大師一詞如出一轍。當你好不容易找到可以用來向人解釋或是說服
自己的理由時，說是找理由、補缺口、合理化不都一樣！從可以接受到心中
坦然，又要經過多少波折？想達到彼此滿意，該付出何等心力！最後也頂多
可以美稱為那麼一句：「圓滿」自我，而圓也不見得能夠圓成密不通風，滿
也不過自我滿足而已。卻這麼隨隨便便地就教人用上了「完美」的形容詞，
表面上多麼順溜妥當，一回到現實面，往往不堪一擊。今天可以勉強接受的
「理由」，難保明天不會又變了卦；甚至出現：〔因為老子既然可接受妳的
「缺陷」，所以妳也必須承擔我的「變態」、忍受我的「摧殘」〕一類的人
間悲劇。


　若我們對口中滋味，都可以分辨出大江南北、湖海風味；那麼「不完美」
，必定反應了心裡某些價值間相互衝突所引發的焦慮。與其一再誇大其詞、
自我膨脹，不如好好認清心中感受：究竟為什麼焦慮，為什麼相聚？是愛情
，是慾望，還是勉強湊合湊合？弄清楚究竟了，就好好去面對現實吧！接不
接受、合不合適、滿不滿意、融不融洽，都比模模糊糊的「完美」，明確又
重要多了！


　儘管有母親愛心之眼下「好可愛」的眷顧，有自己突破肢體限制的無數努
力，[五體不滿足]作者乙武洋匡終於認清楚：「殘缺就是殘缺」，不完美有
不完美的路可走。是什麼就是什麼，誠懇面對自我缺憾，才能踩出更輕快的
步伐。


　有時候再仔細看清楚人間世，你是否想起紅玫瑰除了顏色，還有香味，花
苞以外，還有枝葉！愛與完美是否有著不同屬性？在各自維度裡無需交會！
巴哈的樂音不受「黑與不黑」威脅，愛能否跳脫「好與不好」、「完美與不
完美」包圍？愛的維度該如何傾斜？！操帆的你，可得掌握自己拿穩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