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mbe la neige, tu ne viens pas ce soir。

雪は下る，あなたは來ない

下雪了。才三個小時，花園就積滿雪，而且順著枯樹枝，白白的雪堆積到圍牆上。孩子們全在屋子另一頭的電腦房玩遊戲。我去告訴他們下雪了，他們都做作樣子，站起身來，往花園的方向看，“哇，哇”的表示很驚訝，其實手，心都沒有離開連綫戰得你死我活的戰場。

雪雖然下著，但一直不討厭。家裏的暖氣，從深秋之后打開到現在。室内都穿著夏天的短袖運動衫。室外零下２０攝氏度的“冷”況，只有孩子們放學回來後形容耳朵怎麽痛怎麽痛才略有感覺。現在實在想不起來，深秋時怎麽沒有到花園走走。初秋時還曾帶著孩子在園内摘果實累累的“Ｂｅ”，除了自己吃，有些是鄰居上門要的。Ｂｅ（發“貝”的音）像梨和芭樂的結合，果汁不多不甜。聽説對高血壓，心臟病很好。綠色的葉子，在水裏泡上數小時後，整壺水變成石榴般艷紅。煮沸了喝，酸酸的清香。有一，二次，我喝茶喝得快醉了，就倒一點對茶，喝起來像水果茶。

看著雪一直下著，想起有一條歌，就叫做“下雪了”。不知就理的人，初聽到這條歌的旋律會以爲是法文的，更何況我們是在法文課學唱這首歌。思緒一下子要穿過這些重重歲月，回到初出社會的那段時光，有點沉重。但是情景非常清晰。方從法國留學回國的張老師，五官不特出，但是一開口，美麗的氣質，自自然然流露出來。那時候的法國，好，遙，遠。我們這些不可能出國深造的學子，永遠聼不夠她在法國留學的點點滴滴。她住在公寓最上面，人在裏面沒有辦法全部立直身體的閣樓。整個閣樓有一個，唯一的一個，大大的窗戶，讓她可以看到巴黎的天空。在下雨天，巴黎的女孩子喜歡穿全透明的雨衣，裏面再穿上她們真正想展示給人們看的各種鮮豔顔色的衣物。下雨的巴黎，街上滿是讓人目不暇給的顔色，在雨中穿梭流動。學校的餐廳，提供免費的湯品。大蔥湯内一定放奶油。原本她還埋怨，好好的大蔥湯，清清淡淡的喝不是很好嗎，爲什麽要放奶油，變得有油膩膩的。等到習慣，熟悉，到愛上濃濃奶油香的大蔥湯後，開始掉眼淚，捨不得離開巴黎回臺灣。這首歌就是她教我們的。還有其它一些非常經典的法文歌，這麽多年後，我都還會唱。

我一直以爲這首歌是法文原作，直到有一天我在亞都咖啡和朋友品嘗日式咖啡。空氣中除了咖啡香，蛋糕香，還有輕輕的日文歌曲。一個熟悉的旋律揪住我的心。是日文的“下雪了”。

忘記從哪裏得知，這首歌其實是日文原創，翻譯成法文後暢銷歐洲再囘日本。連日本人自己都以爲是法文歌改編成日文的。另外一首同樣遭遇的歌是“茜芭女王”（Shiba la Reine）.

孩子們的贏的大笑聲，輸的扼腕聲，把我拉回現實。雪一直下著。大兒子碰到的第一場雪，就在這個屋子，這個花園。大兒子長得和小虎隊的吳奇隆這個年紀時一樣酷，也和吳奇隆一樣心思，感情很細膩。他在花園裏照相，照片上是笑，心裏卻是難過的。他在日記上寫：下雪了。看著白白的雪，痛痛的想起“菲”。雪菲是他初戀的小女孩。考初中時出乎意料沒有考上第一志願，哭得死去活來。我們因爲工作調任，也離開中國大陸。兒子很想安慰雪菲，但是爲了不打攪她的學業，不論再怎麽想念她，明明看到她在QQ綫上，他忍著看她與其他人談話，就是不和她説話。兒子一下子明白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兩個家庭有的差距；在他長大獨立之前，他沒有能力帶雪菲出國。他學習了解，喜歡一個人就是不要去傷害她，所以他不應該用任何理由去打攪她。他在日記上寫：“爲了我將來的女朋友，我一定要好好念書。我要給她幸福。爲了她而努力，這種力量是很大的，很大的。”在韓國買幾張流行歌曲當紀念品，其中一張CD的封面，女孩頭髮長長的，眼睛大大的，就是雪菲那個型。兒子把其他的CD都交給櫃檯，用禮品紙包的好好的，就只有這張，他一直拿在手上，片刻不離開。走在大商場内，若有所思的走著，偶爾，看看 CD上的女孩。買拼圖時，大家都選熟悉的藝術名畫，他，一個大男孩，挑得是背景是粉紅色調的，一只眼睛純淨無瑕，非常卡娃伊的小貓。他小心翼翼的摸著圖上的小白貓，我看在眼裏，心理一樣酸酸的。

Baby，親愛的，看到你也寫下“下雪了”，媽媽想告訴你，當媽媽在學“下雪了”這首歌時，媽媽也和你一樣迷惘，不知道什麽樣的世界等在前面，甚至不明白，我們面前永遠有一個世界，等著準備好了的我們去開拓，去感受。當媽媽在學“下雪了”這首歌時，壓根沒有想到日後媽媽可以獨自一個人因公出差到巴黎，看那些想象在腦海裏，雨中流動的色彩；自然也沒有想到，可以在日本的神戶，看到雪，碰到雪，吃到雪。

雪沒有停。天色漸暗不暗。從窗戶往外望，蒼穹是晶瑩的寳藍色。一會兒，天空變成紫藍色。白色的樹枝，在紫藍色的天空下，我的花園仿佛像張明信片。天空變成紫色，紫羅蘭那種淡紫色，愈來愈淡，淡到沒有紫色的亮光。然後，亮光一直停留在天上。

（《雪花三弄》之一。07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