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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9/26 10:51:06瀏覽1761|回應5|推薦4 | |
我永遠記得一個畫面。 大約三年前,我擔任某文藝營導師。營隊結束,回家的時候,我和某電影導演在捷運上聊天。聊著、聊著,就聊到了當時不景氣到了極點的國片。 導演朋友說:「榮哲啊,千萬不要碰電影,那是人生的豪賭……」說著、說著,他舉了一個例子。「我有個朋友叫小魏,現在在南部拍戲,每次回台北,大家都躲著他,因為他少則跟你借五萬,多則跟你借五百萬。」 當時,沒人知道誰是小魏。幾個月後,《海角七號》出來,我這才想起原來朋友口中的小魏就是《海角七號》的導演魏德聖。 當時我看完《海角七號》有一個強烈的直覺,那就是──如果這個導演這部片不紅,也必然會在下下一部片紅,因為他的特質太像李安了。 除了故事說得好之外,更重要的是這個導演充滿了「故事之外」的東西。 什麼是故事之外?以《海角七號》開頭三分鐘為例。 我個人認為《海角七號》的開頭,極有可能是國片史上最好的開頭,因為它巧妙地跟小說史上最好的三個開頭重疊在一塊兒。 小說開頭第三名:川端康成《雪國》 《海角七號》的開頭極簡單:男主角騎著機車,載著行李,從凌晨騎到夜晚,一路從台北騎到屏東。當男主角穿過城門(屏東「西門」)之後,畫面轉亮,故事開始。 穿越城門的畫面讓人想起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雪國》:「穿過縣境長長的隧道之後,就是雪國了。」──從一個極端熟悉的地方(縣境、台北),來到一個充滿可能性的地方(雪國、屏東),最快的方法就是通過一個長長的隧道(城門、山洞)。魏德聖利用「城門」一個簡單的意象,就把觀眾從熟悉的台北帶到充滿各種可能性的南國。 宮崎駿《神隱少女》、侯孝賢《戀戀風塵》也有類似的處理。 小說開頭第二名:卡夫卡《蛻變》 《海角七號》的開頭,有一幕非常令人難忘:男主角突然用力砸碎吉他,並大叫一聲「我操你媽的台北」! 開頭說了這麼重的一句話,大部分的導演都會在後頭處理,就像《名偵探柯南》故事開始之前,都會來上這麼一段敘述:高中生宮藤新一在某次追查歹徒的過程中,巴啦巴啦,被歹徒灌入毒藥,從此變成小學生柯南。 但直到電影結束,導演始終沒有告訴觀眾,男主角憤怒的原因。 這像極了卡夫卡《蛻變》的開頭:「早上,戈勒各爾‧薩摩札從朦朦的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變成了大毒蟲。」 卡夫卡始終沒有告訴讀者,主人翁為何會變成蟲?正因為沒有說,這個故事成了「探討人的存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何人換了樣貌(本質不變),價值就變得不一樣了。 一旦說清楚、講明白了,《蛻變》很可能就變成一個罪有應得之類的通俗故事了。 正因為沒有處理,「我操你媽的台北」成了一個象徵,憤怒的理由千千萬萬,每個人都可以說上個幾句,或者幾天幾夜。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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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