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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寄件者: 萬里綺晴 | 傳送時間: 18/3/2008 0:17 |
虎毒吃不吃親兒 ? 一般人是無法知道 。 貓會把剛出生的小貓吃進肚裡 , 卻是不爭的事實 , 所以養貓的人都不去看剛出生的小貓 , 說貓兒小氣 。 母貓在小貓被看過後 , 便不要把小貓留下 , 吃掉算了。 蝴蝶很美麗 , 但它不是一出生就這麼美麗 , 而是經過銳變而成 。 先由蟲卵變成毛蟲 , 再由毛蟲變成黑繭 , 再衝出黑繭 , 化為蝴蝶 。 在銳變過程中 , 也許有痛苦辛酸 , 這是進化中的必然過程 , 只不過不是每個人必經的階段 。
以下是一個十四歲女孩子離家出走的過程 , 平凡中有著溫情 , 也訴說著世事並非必然 。 然而 , 好人仍佔大多數 。 李婉兒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家庭 。 說是貧窮卻也未到衣食不繼的地步 , 不過婉兒個人卻和溫飽長期有點兒距離 。 在七歲時身處樓下的婉兒 , 被母親誣指她把弟弟從樓上推下 ,
在這之前婉兒已受過太多委屈和導致她求死的指引 。 因為她的母親總是對她說 : " 這麼多人死又不見你死 , 你死了便天下太平 , 不再累人累物 , 為了你 , 已失去兩個姐姐 , 又剋死了一個妹妹 , 我看你還是早點死了的好 , 免得遺禍人間 。" 還有一句口頭襌就是 : " 我生得你出 , 就有資格要你死 。" 聽得多了婉兒真的覺得自己該死 , 而且母親常常有事沒事拿起木棍就打 ,也不管木棍有釘沒釘 。 如果碰巧被鐵釘打中 , 那可就不只是入肉三分 。 在這無理的屈打之下 , 婉兒很容易想到死 。 婉兒記得父親曾在酒後告訴她 , 在她出生時母親發現她不是男孩子時 , 曾想用棉被焗死她 , 是父親把她搶回 , 她才得以生存到現在 。 當時婉兒真想對父親說 : " 你為甚麼不讓我死 , 那麼我就可以少受許多苦。" 婉兒真的是這麼想 。 那次被打至遍體鱗傷 , 婉兒逃出家門 , 跑到碼頭邊 , 卻沒有勇氣跳下去 , 後來在傍晚由父親帶回家 。 自此之後婉兒就不停地離家出走 , 但始終沒有地方可去 , 最終還是回家。 回家後當然又是少不了一頓毒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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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寄件者: 萬里綺晴 | 傳送時間: 18/3/2008 0:19 |
婉兒從來被打都是咬牙啞忍 , 不流一滴眼淚 。 但當有時半夜睡醒時 , 常常發覺枕頭是濕的 , 原來婉兒在夢中還是哭了 。 婉兒越是不哭 , 她的母親就打得越狠 。 婉兒曾偷偷問親戚 , 她是否她母親所生 。 答案都是一致的。 有時她們叫婉兒照照鏡子 , 看看像不像她媽 。 婉兒真的去照鏡子。 婉兒的樣子很像她父親 , 但也有點像母親 , 那個她叫媽的女人 , 的而且碓是她的生母 , 但婉兒心中總是希望她不是那個女人生的 , 那樣她就可以想像親生媽媽是多麼多麼的愛她 。
直到十四歲那年 , 婉兒不想再忍 , 在有計劃地離家出走 。 計劃 ? 那時她在一間五金廠做女工 , 不用說她的工資又是全數向家中奉上 。 當時婉兒每月薪金是七十多元 , 每月分兩次出 。 婉兒在發薪前幾天開始收拾行裝 , 她一向把以前上學用作的滕籃來盛戴衣服 , 婉兒的衣物根本就不多 , 在教會領堅振時 , 他們嫌婉兒衣著寒酸 , 送了她一套衣服 , 是一件白襯衣和一條白色半截裙子 。 為什麼信教 ? 因為有救濟品派 。 在教會的日子也夠婉兒受的了 , 因衣衫陳舊鞋穿襪破而備受歧視 。 那些修女要婉兒在聽經時要另坐一角 , 像怕她會生虱似的。 一有人來巡視或探訪 , 便要她到後面躲避 , 連帶那些修女們冰冷的面孔 , 婉兒都一一忍受下來 。 不忍又能怎樣 , 她能向誰訴說 。 虧她們是修女是出家人 。 說的是神愛世人 , 做的是愛富嫌貧 。 雖然這樣 , 但婉兒也終於因此能被介紹到教會學校 , 斷斷續續的讀了兩年夜學 。 這些都是婉兒出賣自尊得來的成果 。
她並沒有感激教會 , 還因此而終生遠離宗教 , 失去了對信仰任何宗教的信念 , 這對婉兒來說也算得上是心靈上的殘障 。 後來學校知道了所分派的物品 , 全部被家長拿去賣掉 , 就改變政策 , 轉為在放學前給每個學生派發一杯牛奶和一個麵包 , 讓學生直接得益 。 可憐的婉兒就是這樣被逼停學 。 她的媽說 : " 既然沒有米派 , 還返什麼學 ? 廠裡有班加便加班 , 沒班加便留在家裡幫忙 。 女孩子讀這麼多書有什麼用 ? 我中學畢業還不是揍仔煮飯 。" 就這樣完結了婉兒的學業 , 這些都是題外話 。 另外是親戚給她的一件鮮紅色的舊毛線外套 , 還有一雙別人嫌小送給她穿的皮鞋 , 再有的是幾套返工粗洗衣服 。 婉兒在發薪那日早上就是拿了這個滕籃 , 離開居住了十四年的所謂家園 , 開始她那未知的新生活 。
婉兒對前路一無所知 , 但她還是鼓起勇氣離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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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寄件者: 萬里綺晴 | 傳送時間: 18/3/2008 0:21 |
婉兒回到工廠對老闆娘說 : " 家裏有些舊衣要送給親戚 , 想放在妳的辦公室一天 , 放工時會順道拿去送人 。" 老闆娘不疑有詐 , 便答應了 。 平時她在中午時總是從工作的地方步行到工會 , 再爬上五層樓吃那三角五分錢的午餐 。 當天 , 她只胡亂吃了一個麵包褱腹 , 便在附近找地方住 。 她用最短的時間內找 , 在附近找到了一個上格床位 , 月租十八塊錢 。 婉兒說明傍晚搬到時才交租 。 然後若無其事的回廠開工 , 捱到傍晚 , 發了薪水共有三十七塊多 , 拿了滕籃到租住的地方 。 這時包租婆開始問婉兒為甚麼單身一人租地方住 , 她的親人呢 ? 婉兒早已準備了一套謊話 , 她說她是在去年和兄長一起從內地來港 , 共住一間中間房 。 哥哥做散工 , 她在工廠做女工 , 父母仍然留在鄉間 , 上月哥哥突然患急病去世 , 她很害怕 , 而且也負擔不起房租 , 所以才搬走 。 包租婆聽了大表同情 , 叫她安心住下 , 有甚麼事可以告訴她 , 她會盡量幫忙 。 她鬆了一口氣 , 這篇大話西遊居然令人深信不疑 。
婉兒告訴包租婆說要去買點東西 , 她囑咐婉兒小心早回 。 交了十八塊錢租金 , 婉兒還剩下來不到二十元 。 這時是春天季節 , 仍然很寒冷 。 她到上海街賣軍用物資的店子 , 用三塊五角買了一張舊軍毯 , 再買了點毛巾牙刷肥皂等等用品 。 這些用品在家也有 , 她卻不敢拿 , 因為都是放在當眼的地方 ,
婉兒怕拿了會被癹覺 , 那樣不到中午她媽便找到工廠來 。 當她買齊一切時 , 袋裹剩下的只有幾塊錢 。 第二天一早 , 婉兒裝作返工 , 其實是去找新的工作 。 工作是找到了 , 但婉兒知道無論她怎樣節省 , 手上的錢都無法捱到下次發薪的日子 。
以後怎樣過日子 ? 也只好過一天算一天 。
這樣捱過了好幾天 。 這天晚上她袋裡只剩下最後一塊錢 , 婉兒無法躲在上格床上呆坐 , 她第一次在晚上外出 , 走到城市中最繁盛的地方 。 在海浪似的人群中 , 浮沉起伏中遊蕩超過了一小時 。 婉兒站在路上看到對面是一間叫金華的酒樓 , 右面是天悅酒樓 , 頭頂是明珠酒樓夜總會 。 香港有這麼多享樂的地方 , 難道就沒有自己生存的空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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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寄件者: 萬里綺晴 | 傳送時間: 18/3/2008 0:24 |
到了這時候 , 婉兒已沒有可能走回頭路 , 再回家 。 因為這些日子以來她都有著恐懼 , 對獨自生活的恐懼 , 怕自己沒有能力獨立生存 。
現在終於到了她最恐懼的時刻 , 這時婉兒想起一位是孤兒的亞姨曾在綠羽茶樓賣點心 , 除了供兩餐之外 , 聽說還有宿舍可住 , 婉兒覺得可以一試 , 也許能絕處逢生 。 三間食肆中有兩間都是人來人往 , 婉兒有點怕 , 只有身邊這間比較幽靜 , 但她還是怕 , 但怕也要去 , 在這樣艱辛才能脫離苦海 , 實在不想回去再過那種日子 。 婉兒想起那位亞姨的遭遇 , 她自從父母去世之後就像婢女一般依靠嬸娘過活 。 她過的也是苦日子 , 每天由清晨工作到深夜 , 只是她沒有被打 , 因她不是嬸娘所生 。 如果打她會被人說閒話 。
但有很多事會比被打更難受 , 婉兒不知道她怎樣爭取到出外工作 。
她的嬸娘是婉兒的叔婆 , 家中在上海街開著一間醬園 , 前鋪售貨後鋪是廚房和存放貨品 。 閣樓居住 , 算是小康之家 , 但仍然不肯放過姪女兒 , 每月總有幾次一家大小甚至帶同朋友到姪女工作的地方喝茶 , 吃喝之後就叫姪女簽單 , 姪女的工資就算不會全部報銷也所餘無幾 。 這時亞姨已經十七歲 , 嬸娘三天兩日的要她去相親 ,
最後以一筆為數不少的禮金 , 把姪女嫁給一個陌生男子 。 男方只有一寡母 , 為了那筆聘金 , 那寡母頗為不滿 。
阿姨新婚時婉兒曾到她家探訪 , 她見到婉兒很高興 。 她住的是中間房收拾得一塵不染 。 婉兒問 : " 生活好嗎 ? " 她默不出聲 , 似有難言之隱 。 婉兒與她閒話家常 。 她說 : " 每天早上五六時就起床 。" 婉兒說 : " 這麼早起來做什麼呢 ?又不用返工 。" 她說 : " 婆婆在附近租住一個床位 , 每天早上七時便到她這裡來 , 要提早泡茶煮粥等家姑享用 。" 婉兒問 : " 真要這麼隆重嗎 ? " 她說 : " 要的 。" 婉兒再問 : " 現在怎麼不見她奶奶 ? " 她說 : " 去了買菜 。" 婉兒說 : " 菜都不用你買 , 看來她很疼你 。" 她苦笑著說 : " 疼我 ? 不見得 , 不想我上街才是真的 。天天困在這個丁方數十呎的房間 , 像牢籠一樣 。 她要留到晚上十點多才走 , 她是不滿意我嬸娘要太多禮金 , 所以才對我諸多挑剔 , 冷言冷語 , 每天對著她並不好過 。" 話才說完 , 那家姑便回來 , 板著一張瞼冷冷的問婉兒是誰 。 亞姨說是她的姨甥女 。 她便不出聲 。 婉兒看氣氛有點兒不對便告辭 , 亞姨送婉兒出門口時靜靜的對她說 : " 奶奶不喜歡叫婉兒 , 以後不要再來 。" 分手時緊緊的握了婉兒的手一下 。 想起這段往事 , 婉兒有兔死狐悲的感覺 。 她的命運如此 , 自己留在家中以後的命運會怎樣 ? 她不敢想像 , 所以她寧死不能退縮 。 當時婉兒只穿著一套洗得發白的粗布唐裝衫褲 , 腳上穿的是一般低下階層常穿的木屐 。 當時婉兒沒有覺得自己的打扮有甚不妥 , 但後來卻成為眾人為笑柄 。 話說婉兒當時鼓盡勇氣踏進明珠 , 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 真有點風潚潚易水寒的感覺 。 因為她知道自己如果失敗了 , 就沒有勇氣再試第二間 。 婉兒走進明珠 , 只見到四部電梯其中一部打開著 , 有一個美麗的女郎 。
她問婉兒做什麼 , 因為她實在不像進出的顧客 。 婉兒說想找工作做 , 最好是廚房裏洗碗的工作。 那女郎聽了之後 , 想了好一會兒也不作聲 。 婉兒對她說 :" 姐姐請妳幫幫我 , 我真的很需要一份工 , 否則我會餓死 。" 她見婉兒這樣說 , 心一軟便說 : " 我讓妳試一試 , 成不成得看妳自己了 , 進來吧 。" 婉兒跟了她進電梯 , 她把電梯啟動上到八樓 。 她對婉兒說 : " 進去找黃部長 , 他或者可以幫你 。" 婉兒向她道謝 , 然後入內 。 同樣有人問她做什麼 , 婉兒告訴他要找黃部長 。 他叫婉兒等等 , 不久出來一個男人約三十餘歲留著八字鬍子的男人 , 驟眼看去倒有七成像差利卓別靈 。 在這緊張時刻婉兒竟然有好笑的感覺 。 他出來就問 : " 誰 ? 誰在找我 ? " 當他看到婉兒時就問 : " 是妳找我 ? 有什麼事? " 婉兒答 : " 請問您就是這裡的部長嗎 ? 我想找工作 , 最好是廚房像洗碗啦什麼都可以 , 只要您肯請我 。" 他皺起眉頭問婉兒 : " 你父母呢 ? " " 在鄉下 " 婉兒答 。 " 其他的親人呢 ? " 他又問 。 婉兒又再一次把編的那套鬼話再說一遍 , 他顯然覺得為難 : " 誰教妳來的 ? " " 沒有人 , 我只覺得這裡是賣吃的 , 如果能留在這裡做工 , 一定不會捱餓 。" 婉兒嚅嚅的說 。 " 世事不會是這樣簡單的 , 妳這麼小 , 一籮碗碟比妳還重 , 妳拿得動嗎 ? ' " 我會盡力 , 求您給我一個機會 。" 婉兒低聲懇求 。 他問婉兒 : " 你有別的衣服沒有 ? 鞋子呢 ? 有沒有 ? " 婉兒連聲答應 : " 有 , 有 。" " 妳再來 , 盡量穿整齊點 , 記著要穿鞋子 , 明天早上八點來這裡找吳部長 , 說是我叫妳來的 " 他吩咐著 。 婉兒喜出望外 , 連聲道謝 。 他說 : " 妳不用謝了 , 回去吧 。記著明天穿整齊點 。" 說完 , 他就回進裡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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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寄件者: 萬里綺晴 | 傳送時間: 18/3/2008 0:35 |
婉兒滿懷希望的回到住處 , 對當晚所發生的事疑幻疑真 , 卻萬萬想不到那是黃部長移禍東吳之計 , 他是同情婉兒的境況 , 卻又不想負擔責任 , 所以把婉兒這個燙手山芋推給早班的吳部長 , 這樣既幫了婉兒的忙 , 又不擔關係 , 碓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 後來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 因為婉兒是一個說謊者 。
第二天早上 , 婉兒穿上白衣白裙 , 覺得太素了有點像穿孝似的 ,
幸好還有一件紅色的外套 , 再配上黑鞋白襪 , 她心想看上去還不錯吧 。 依時去到明珠八樓 。 白天的氣氛和晚上卻又截然不同 , 晚上是清幽高雅 , 早上卻頗為熱鬧 。 婉兒才踏出電梯想內進找吳部長 , 就被一個穿侍應制服的青年男子截住 。 他禮貌地問婉兒 :" 小姐 , 幾多位 ? " 婉兒被他嚇了一跳 , 連忙說 : " 我找吳部長的 。" 他說 : " 那請妳等等 , 我替妳去找 。"
他進去了不到一會 , 便帶了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出來向婉兒介紹 : " 這是吳部長 , 小姐妳有怎事對他說好了 。 吳部長這位小姐找您 。" 說完 , 他微微躬身就離開 。 吳部長看看婉兒便問道 : " 我不認識你 , 你找我有怎麼事 ? " " 我來找工作的 , 昨晚我見過黃部長 , 是他叫我今天一早來找您 。 他沒有告訴您嗎 ? 那我怎麼辦 ? " 婉兒一口氣說了一大堆 。 " 沒有 , 我沒有聽過這件事 , 也沒人留話給我 。" 他搖搖頭 。 婉兒頓時像人被淋了一盤冷水 , 這時她真的急得想哭 。 吳部長想了一會對她說 : " 你且別著急 , 這不是說話的地方 , 妳跟我來 。" 婉兒這時腦裡一片空白 , 只能跟著他走 。 他把婉兒帶到一個幽靜角落 , 在一張桌子旁坐下 。 " 妳叫怎麼名字 ? 幾多歲 ? 父母在怎麼地方 ? 他們知道你來嗎 ? " 他一口氣問了一連串問題 。 婉兒只好一一作答 , 把預先想好的假名說了 , 再把那篇鬼話重說一遍 。 他聽了便問 :" 你哥哥的事 , 你父母知道了嗎 ?" " 沒有 , 我不敢說 , 怕他們難過 , 連信都不敢寄 。" 婉兒被逼繼績說謊 。 " 妳以後有怎麼打算 ? " 他似乎開始關心面前這個女孩 。 婉兒據實以答 :" 沒有長遠的打算 , 只想找份工作維持起碼的生活 , 其他的事以後再想 。 如果我現在就餓死 , 那就怎麼都不用想了 。" 婉兒這幾句說的是真心話 。 他搖搖頭說 :" 我不是不想幫你 , 你不知道在這裡工作需要擔保人 。你有認識能為你作擔保的人嗎 ? 我想沒有 。妳說我有什麼辦法 ? " 他說得很誠懇 , 婉兒這時怎麼也想不到 , 只有低聲說 :" 我從前聽說香港什麼都有 , 就是沒有餓死的人 , 我想現在開始有一個了 。" " 妳也不用這樣想 , 太偏激了 。我來問你 , 你來香港後有沒有做過工 ? 是不是你哥哥死後你才想找工作吧 。" 他認真的問 。 婉兒回答 :" 不是 , 我一路都有做工 , 從沒間斷 , 就是昨天我還在五金廠返工 。" " 那妳為怎麼不做下去 , 走來這裡做什麼 ?" 他有點訝異 。 " 廠裡的工資太低 , 過不了日子 , 實不相瞞 , 我現在的財產只有一塊錢 , 距離下次發薪還有一段日子 , 是真正的過得了今天過不了明天 。如果不是生死關頭我也不敢來 , 我實在害怕得很 " 婉兒回答 。 這些都是真的 。 如果婉兒不想回家 , 面前只有死路一條 。 不過就算她肯回家也未必有生路 。 離家一段日子 , 她母親會認為金錢上損失很大 , 面子上也過不去 , 從不敢反抗她的女兒竟敢逃離她的掌握 , 她的憤怒可想而知 , 那麼回去也是必死無疑 。 婉兒倒是寧願死在外邊 , 當想到這裡不禁淚盈於睫 。 吳部長見婉兒絕望的樣子 , 忍不住對她說 :" 雖然我並不認識妳 , 但總不能見死不救 。
我看妳也不像壞人 , 這樣吧 , 讓我來做妳的擔保人 。洗碗妳是做不來的了 , 不如就在這裡賣點心罷 。 不過我有條件 , 我們這裡有宿舍 , 你今晚就搬來住 。一來你可以省掉租金 , 二來我是要監管你的行為 , 我做你的擔保人是冒了很大的風險 , 因為我完全不知你的來歷 , 有怎麼事情發生我會受到牽連 , 所以不能不小心一點 。 我想你會明白 。你願意嗎 ? " 婉兒喜出望外連連點頭 : " 我願意 , 我願意 , 多謝您 , 真的多謝您 。" " 妳別忙多謝 , 如果你有半點行差踏錯 , 我就立刻要妳你 , 我會吩咐管宿舍的蘭姑看管妳 , 妳的一舉一動我全都會知道 , 這點你給我好好記住 , 你吃了早飯沒有 ? " " 沒有 。" 婉兒回答 。 " 我現在叫人拿點東西給妳吃 , 吃完就換衣服開工吧 。收工時會有人帶你去宿舍 。 要聽蘭姑的話 , 好好的和別人相處 , 這些其實都不用我教你的了 。 " 婉兒聽了這番話 , 心頭一陣溫暖 , 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 吳部長見她流淚很奇怪 : " 問題不是解決了嗎 ? 還哭怎麼 ? 難道妳還有不滿意的地方 ? " " 不 , 我不是哭 , 我是太感動了 , 從來沒有人對我這樣好 , 我真的不知說什麼好 ? " 婉兒有點咽哽 。 他聽了揮揮手 : " 不知怎樣說就不要說好了 , 跟我來吧 。" 說完他便站起來 , 帶著婉兒從邊門樓梯走上一層 。 上高一層已能清楚看見廚房 , 他帶著婉兒從廚傍邊走進一個房間 , 裡面有一個中年女人在整理衣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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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寄件者: 萬里綺晴 | 傳送時間: 18/3/2008 0:41 |
吳部便對婉兒說 :" 這是布草房 , 這位容太是這裡的主管 。" 他再向那位容太說 : " 容太 , 這是新來的 , 妳給她一套制服讓她換了 。 請妳帶她到亞成那裡開工 , 我有事先走 , 麻煩妳了 。 " 容太說 : " 交給我好了 , 您放心吧 。" 吳部長點點頭走了。 容太把婉兒由頭到腳打量一遍說 : " 妳個子小 , 穿細碼罷 。" 說著就找了一套制服給她換 。 婉兒拿了制服到更衣室換上了 , 是一件白恤衫和一條墨綠色半截長衫裙 , 穿好之後出來 。 容太一見便說 : " 妳的內衣為怎麼這樣破 ? 還好 , 現在天氣還冷 , 要穿外套 , 可以遮掩 , 不會被人看見 。 如果是熱天 , 我可不該知怎麼辦 。" 她嘆口氣 , 便拿了一件墨綠的冷外套給婉兒穿上 , 還替她載上帽子和在領口摶上和衣裙同色的絲帶蝴蝶結 , 再給婉兒一支新口紅 , 替她塗上 。 隨手把口紅交到婉兒手上說 : " 這是妳的 , 自己收起來吧 。"
婉兒照照鏡子 , 覺得自己像是變了另外一個人似的 。 就在這個時候 , 先前為她找吳部長的那個男人拿了一個托盤進來 , 盤中放了一籠飽子和一杯清荼 。 他對婉兒說 :" 妹妹 , 這是吳部長叫我拿給妳的 , 妳吃了才開工吧 。" 他轉頭對容太說 : " 我回去開工 , 容太請妳替我照顧她 。" 容太說 : " 阿鏡 , 我曉得 , 一會兒我會帶她去開工 , 麻煩你啦 , 下去吧 。"
原來這人名叫阿鏡 。 婉兒覺得很奇怪 , 她從甚麼時候起在他口中由小姐變成妹妹 , 更要由他拜託容太照顧她 , 他甚至並不認識婉兒 。 不過別人的好意總是要感激的 。
婉兒匆匆吃完飽子 , 再喝了荼 , 便跟隨容太去向一個叫阿成的點心師傳報到 , 開始工作 。 那就是賣點心 。 那個時代還沒有推的點心車 , 賣點心要用一個長方形的盤子盛載 。 盤子由一條兩吋闊的帆布帶繫著 , 由賣的人掮著通埸走動叫賣 。 點心連盆也相當重 , 好在婉兒從少背弟妹慣了 , 背起點心盆子也不覺得太辛苦 , 但是整天全埸不停走動到收工時 , 雙腳已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 吃過晚飯到六點半時正式放工 。
婉兒換回自己的衣服後 , 一個和她做著同樣工作的女孩子 , 帶婉兒到位於後街的宿舍 。 她帶婉兒見過管宿舍女工蘭姑後 , 便幹自己的事不再理婉兒 。 蘭姑和吳部長 、容太一般是上海人 , 說話有濃厚的上海口音 。 讀夜校時教婉兒那班的老師也是上海人 , 一口上海音廣東話惹來不少同學的抱怨 , 但不知怎地 , 婉兒卻對他的上海音有特別好感 , 可能是老師比修女友善 。
蘭姑為婉兒安排住宿的床位 。
整層樓宇全無間格 , 全是一排排三層床位 。 除了主要的通道較闊之外 , 床位與床位之間通道只有一呎多點 。 那些床位約兩呎半闊 , 分三層 , 睡在最上層的人也可以坐直身子 。 在婉兒眼中算是不錯的了 。 蘭姑給婉兒安排了睡下鋪 , 就在她附近 , 她自己的床位向正大門口 。 她睡門口是方便看管出入的人 。 婉兒睡她旁邊是方便她看照管婉兒 。
得知了睡的床位後 , 婉兒便回租住的地方取行李 , 當然少不了向包租婆解釋一翻 。 她依依不捨地叮囑婉兒凡事小心 , 有空便回來看她等等 。 婉兒別過包租婆 , 把行拿到宿舍 , 開始過她那自力更生的日子 , 躲在一間酒樓賣心 。
開頭幾天 , 因為不習慣 , 下班時雙腿都累得不願再動 ,
過得幾天便漸漸習慣下來 , 感覺好得多了 , 開始有點安全感 。 但婉兒還是鬧了不少笑話 , 像洗澡後換下來的內衣褲 , 洗淨掛掠出來被其他女孩子看見 , 很訝異它們的破爛程度 , 這已經是一個笑話 。 還有她見工時的情形也被繪影繪聲地形容備至的傳揚開去 。 " 什麼著屐入明珠 , 膽子真大 , 換了是我打死也不敢 。" 有人說 。 又有人說 : " 妳看她衣衫破爛 , 皮黃骨瘦 , 可能是乞丐 , 和她一起工作真羞家 。" 那些閒言冷語 , 婉兒只當做沒聽見 。 同事都以為她父母在鄉下 , 在香港只得孤身一人 , 很多時都會有意無意的欺負她 。 像洗澡時 , 總是打她的尖 , 弄得很遲才能排到婉兒 。 後來她索性上天台看書 , 待她們全部洗過後 , 婉兒才洗澡 。 還有很多瑣碎小事 , 婉兒也盡量忍讓不予計較 。 但婉兒被欺負得很心安理得 , 因為和他們非親非故 , 被欺負是理當然的事 , 總勝過被親生母親虐待般難以理解 。 回想在家中的時候 , 吃不飽穿不暖 , 在九歲多點就到小工廠返工 , 由早上八時至下午六時 , 中午放一小時午飯 , 每天工作九小時 , 工資是一元五角 , 而每天的零用是一角五分 , 包括早餐和日常生活所需 。 金額數年不變 , 後來還要包括每月所需的衛生用品 , 就是在離家前因工作地點離家很遠 , 不能回家吃午飯 , 日用也不過加到五角 。 那時叉燒飯是五角錢一豌 , 婉兒當然吃不起 , 叉燒飯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個名詞 。 這五角錢不是逐日的用而是連續起來用作生活上一切所需 。 小時候婉兒的內外衣物是外婆給她打點的 , 後來外婆年紀大了 , 不能再替她做衣服 。 好在那時婉兒也大了 , 頗能自己從地儺檔中買點碎布為自己做內衣褲 。 要買碎布也要錢 , 每天吃三角五分錢的午飯 , 對婉兒來說 , 已經是很奢侈的事 , 但婉兒很享受這一頓正正式式的午飯 。 一碟小菜 , 一鍋熱米飯 , 足足有兩碗有多 , 足夠婉兒飽餐一頓 。 吃了這頓飯 , 晚上回到家裡 , 面對的永遠是冰凍的殘羹泠飯 。 這頓午飯好像是她的生命泉源 , 而且不吃這頓也是要吃別的 , 能省下來的也很有限 。
在家是一天兩餐 , 每餐只准吃一碗飯 。 她母親說小孩子不用吃那麼多 。 在發育時期的孩子 , 當然不夠飽 , 有時太餓了睡不著 , 便偷偷到廚房偷冷飯吃 。 後來被母親發覺了 , 除了一頓打之外 , 以後有冷飯剩下 , 便把生米和冷飯混在一起 , 那樣婉兒就不能再偷吃 。 其實家裏並不是窮得這樣厲害 , 每天晚上婉兒的爸媽都會到茶樓消夜 , 還把吃剩的粉麵帶回給弟妹吃 。 在這種時候婉兒都是裝睡 , 令自己沒有那麼難堪 。
冬夏她共有四套衣裳 , 兩套夏天 , 兩套冬天 。 冬天的沒有問題 , 夏天就不同了 。 教會有米派時 , 為了那些米 , 她總算有夜學上 。
放工六點工後急急忙忙的吃飯洗澡上學 。 問題就出在這裏 , 兩套衣服一套穿一套洗 , 穿了一天的衣服有點異味 , 當然要換了才上學 。 如果天晴就沒問題 , 如果是雨天 , 因為沒有人替她收衫 , 由得雨水淋濕 , 那時婉兒就只有兩個選擇 , 一就是穿著臭的衣服上學 , 一就是穿著濕的衣服上學 。 在那時婉兒總不禁會心裡會問 : " 為什麼 ? 媽媽反正閒著在家 , 為何不替她收衫 ? " 當然不敢真的問出口 , 也不會有答案 。 因為所有發生在她身上的問題 , 都是理所當然的 。 如果開口問會招來被打一頓的藉口 。
比起那時的日子 , 現在有足夠的衣服穿 , 有一大鍋熱飯任她要吃多少便多少 , 還有每月一百塊錢的月薪 , 在婉兒來說 , 那是好多好多的錢 , 受點同事的白眼和冷嘲熱諷又算得是什麽呢 ? 婉兒算是從黑繭中掙脫出來 , 脫離苦海 , 化為蝴蝶飛向天邊 。 在一個十四歲的女孩來說 , 這祗是開始 , 不是終結 。
前面還有很多路要走 , 不過總算有一條比較平坦的路 , 略為舒適的生活 , 讓倦透的人兒可以歇息一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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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寄件者: 萬里綺晴 | 傳送時間: 18/3/2008 22:22 |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台。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飛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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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寄件者: 萬點落英 | 傳送時間: 29/3/2008 16:21 |
题婉兒 豆蔻年华务苦工, 人间冷暖尽相逢。 掙脫黑繭化蝶去, 毕竟艰难玉汝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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