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想過，哪個地方，
會是你這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

那種遠，是一種什麼樣的距離？
用數學可以算的出來？還是用哲學可以判斷？

還是說，當這個問題問了你之後，
你真的也不知道，
哪裡會是這輩子對你來說最遠的地方？

我常常想這個問題。

第一次是在我國小六年級，
當我的身體不斷在長大的時候，
我，莫名的，想嘗試離家出走。

我就想，
我要走的越遠越好，
當時，我真的走了超遠，這個超遠的地方，
現在用捷運的距離來看，
也不過兩站而已。

但那兩站的距離，
我清晰的記得，我的身體前十分鐘，
像是無比的解放，
但半小時後，
就有那種盤算未來該怎麼辦的想像，
一小時候，
我就會停在那個原地，
盤算是走下去，
還是回去。

很妙的感覺，卻讓我在蘭嶼重現。

你去過蘭嶼嗎？

那是一個全世界少數剩下幾個沒有紅綠燈的島。
騎摩托車大概可以用半小時騎完。
但是什麼會讓你在這個島的路上停下來，
可能是一頭羊、一隻正在緩慢走路的豬、一片突如其來的海洋…

就是因為這個島可以用半小時騎完全程。
我曾經有一次，
把車停在路邊，
決定走路，
用更慢的速度，
更廣的視角，
撫觸這個島上的一切。

妙的是，
我第一次離家出走的那個回憶立刻浮現，
我先是如同解放一樣的，
整個身體享受島上風傳來的草香與動物的味道，
接著靠著美景，
想起我過對於海洋的一切美好的、慘痛的回憶，
但過了半小時後的陌生與日光的移動，讓我開始盤算接下來的路。
一小時候，我在原地，
停頓，
想著是回去牽車，
還是走下去。

蘭嶼這個島最安全的地方是，
沒有人會偷走你的摩托車，
因為這是一個一天只有不超過十班飛機及船的島，
什麼東西都可在這十班的對外交通找回，
這島的大小，
也不怕你走不回原點。

可能是這種「離家出走的快感」我曾在這島上用一個禮拜的時間，
享受了上山下海的樂趣、享受在草原及山區裡亂闖，
享受夜間森林的及海洋潮間帶生物的觀察，
享受與這島上的人開心坦誠的生活，並且是在什麼都可以發生的夏天。


因為夏天，可以把人曬成另外一個樣子，
明明是斯文的文藝青年，
可以變成穿著海灘褲袒露上身的海灘少年，
明明是對海鮮有著輕微的過敏，
卻因為浮潛喝了不知幾口的海水，
過敏就這樣不見了！


大自然真的可以把一個人改變！


我真的跟海龜學游泳、
真的知道哪一條魚是善變的女人魚、
學會在森林裡面找到食材，
回去做菜、
真的感受到兩片屁股，
因為丁字褲在海水裡面可以有的無限自在…

夏天的蘭嶼，繽紛、充滿冒險，使自己充滿無限可能。

那冬天的蘭嶼呢？

我曾在夏天的暴風雨中困在蘭嶼。

那幾天，夏天的蘭嶼連彩色照相機拍出來的畫面，都是黑白的。

如果說，
倫敦是全世界集陰冷與寂寞一身的古城，
那幾天的蘭嶼，應該比倫敦更陰冷、更寂寞。

因為每天陰冷會習慣，突然的改變，
那些昨天才是彩色的地方，今天都變成了黑白，才是真寂寞。

但就在這個黑白的蘭嶼，
我重新騎著摩托車環了一次蘭嶼島，
我驚訝的發現，我身邊層青翠的山?，變成了看海的山洞，
甚至看到山洞的岩石上，有著鮮紅的十字架。

沒錯，蘭嶼有很多跟老天禱告的山洞。
那是在好天氣的時候，最容易忽略的美景。

我走進山洞裡面，聽見海浪用一種安靜的方式，
在周圍環繞著，更讓我全身緩慢下來的是，
我聽見自己身體裡面的心跳，
在著大自然產生的洞中，有著無法想像的巨大共鳴。

發現到這刻，我產生一個奇妙的問號，
為什麼開始與自己共處，卻是充滿緊張與恐懼！

你會這樣嗎？

如果說，
旅行有一種很棒的感覺是來自於「冒險」，
現在這樣的「冒險」真是特別。


於是，我一直想有一天，想在冬天回到蘭嶼。

我想冒一種險，
這種險是面對我在蘭嶼因為夏天而擁有的一切，
在冬天，我還能重現多少？
記得多少？

甚至是說，我能面對一切都改變的時候，那個我自己的底限是多少？

蘭嶼的冬天，
甚至會一星期都沒飛機，
都沒有對外聯繫的船，
沒有的外資，
必須學會儲藏，
必需帶幾本書、
帶至少一個月都可以聽不膩的音樂…

我甚至想，
我電腦中那些曾讓我編成「我的最愛」、「哭到死」的歌，
在冬天的蘭嶼，會在第幾天把我徹底瓦解？

這輩子，一定要去一個把自己關起來的島，
並且是用彩色照相機拍出來都是黑白的島，看看自己可以變成什麼樣的人？


那可能是一個你自己都不知到會是什麼樣子的遠方！
用哲學跟數學算，都不會有標準答案的遠方。

於是我在今年秋天，
打電話給蘭嶼的姆里塔，
他說，你來蘭嶼學不會儲存的。
因為那是年輕人才有的恐懼，
中年的我們都知道怎麼樣在大自然找到食物。

那我說那片黑白的海洋呢？
他說，蘭嶼東天的海洋，比陸地還要溫暖。
因為冬天冷的是海風，不是海水。
冬天的蘭嶼，更是到海洋裏面去捕魚，
因為海水更清澈，姆里塔學會看魚的性別就是在冬天。

那夏天滿山的野百合，就都沒了吧！
但是姆里塔說，會有滿山坡的鮮黃菊花。


那，那為什麼，我們不宣導冬天要來蘭嶼呢？

因為，冬天的蘭嶼，是要用來好好的想一想！

啊？

「冬天是用來好好想一想的季節啊！」

「不能玩一整年吧！」

對啊！大自然真的好妙，
在蘭嶼，冬天明顯到，
要讓人停下來，好好想一想。

或許，全世界那些夏天最熱鬧好玩的地方，
到了冬天，都很適合讓人玩一種「好好想一想」的玩法。

可以的話，冬天要去夏天去過的地方。

那個地方的遠，用數學跟哲學都算不出來，所以夠冒險，夠刺激甚至夠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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