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生平第一次參加喪禮是她婆婆的弟弟過世

進到告別式會場   她突然不可遏止地大哭

小妹心想

我在哭什麼  躺在棺木裡的人 我根本不認識

一旁的妹婿先是錯愕

後來輕聲在耳邊對小妹說

我知道妳在哭什麼

原來  她擔心老爸若離開人世

我們會何其悲傷

妹婿理解我們和父親之間難以分割的情感

事後

我們私下討論著不知道老爸想要甚麼形式的告別式

是不是應該先問清楚

以後才能按照他的心願去辦

可是  這種問題  該怎麼跟身體那麼硬朗的老爸開口

老爸從不提及這樣的問題

他最多只是交代 

萬一以後他病了  無意識地攤在床上

千萬不要插管搶救他

他要好好地離開

有個周末

我們陪雙親一起看  送行者

想著也許老爸會不會提及他想要的向人間告別的儀式

不過  木訥的老爸還是沒有表示想法

三妹前一陣子去處理婆家移祖宗的骨灰到靈骨塔

她唸高中的大兒子捧著骨灰罈

她趁機跟他們提起

以後爸爸和媽媽都不想被關在這樣的小地方

你們就把我們的骨灰灑向大海好了

她小兒子說  不行   大海那麼大  我們要去哪裡拜你們

然後提議著   不然樹葬好了

三妹說  不要  你們那麼懶一定會忘記澆水  我可不想再死一次

她兒子又說  那就養在仙人掌裡  也不用常常澆水

三妹回說   我不要那樣會全身刺刺的  不舒服

又一個周末

我們陪老爸去爬象山

途中閒聊時

小妹終於忍不住支吾開口問老爸

然後  先是轉述了三妹的仙人掌事件

老爸一點也不忌諱

他應該是在心裡想過了

他滔滔不絕地說起

他要海葬或樹葬

他不要勞師動眾

甚至連告別式也不想要

老爸說  他固定運動  這麼照顧自己的身體

不是為了長命百歲

是希望他要離開的時候

可以走得容易些

不要拖累我們

他又說  他不需要華麗的喪禮

因為那是做給別人看的

他認為那是不孝順的人

為了求心安的儀式

老爸有他自己的看法

可是  無論如何

他的重點  只是在於不給小孩惹麻煩

他就算考慮到生命結束  都還在為子女設想

我突然感到鼻酸

我想  老爸一定想像不到

他離開人世的那天

我們會多麼地心傷啊

那天  我才想要跟兒子也機會教育一下生死學

我才講到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話都還沒完

大兒子突然朝我的頭用力打了一下

我嚇了一大跳

他撇過頭不理我

後來

又立刻轉頭一臉生氣地說 

妳亂講話   我不要妳這樣說

我想  他還小  哪能理解人生無常

不過  我能理解的是他們未來對我的不捨

一定就像我對老爸的不捨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