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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01/22 19:23:54瀏覽2095｜回應0｜推薦6 | |
| 那些對我掏心掏肺的學生
陳碧月 每一學期送走一批學生，心裡既是滿足，也有些悵然。滿足的是有些學生在成績上的回饋，也有學生寫信、寫卡片回應學習的收穫；而悵然的當然是人生無不散的筵席！ 上「大陸當代小說選讀」的課，同學上台報告王安憶的小說－－〈本次列車終點〉，從小說內容講到人生階段的起點與終點，並分享他們的成長經驗，我也他們分享了我的求學與求職經歷，大家聚精會神，我對他們的鼓勵應該大過這篇小說的分析。下課後，學生圍著我分享心事，班上的小老師，站在一旁等我，我以為她有問題要問，結果她說：「老師，我只是要跟妳說 我好愛妳！因為妳跟我們分享了那麼多妳的經歷鼓勵我們。」往往學生的回饋，讓我更加熱愛我的工作。 我也很喜歡今年的空中大學的學生，因為他們上課很認真，很積極提問，我課上得也很起勁，第一次面授上完課，接收到學生的讚美。 學生們七嘴八舌說：「老師，很多故事經過妳一講之後，就清楚很多了。」 雖然已經當了十四年的老師，也還是很需要學生們的肯定。 一位六十八歲的婆婆，上學期就修過我的「國文文選」，這學期她來修「古典短篇小說選讀」，因為我有參與編著，所以，第一次上課見到她，我私底下跟她說：「我送一本課本給妳！妳不要買了。」她笑盈盈地感謝說：「老師，不用了，因為我上學期被當掉了，這學期又來修，所以，我已經有課本了。」第四次面授上課前，我在茶水間遇到她，她從她的包包裡拿出一個保溫瓶，說她出門前特地煮了紅棗枸杞人蔘茶要給我，她幫我倒進我的馬克杯裡，然後，又從她的包中拿出一個用透明袋包好的東西，原來是杯蓋，她說：「老師，上次上課我看到妳的杯子沒有杯蓋，這樣很容易沾到粉筆的灰塵，所以，我去找了一個杯蓋給妳！」 上次上課是一個月前啊！我怎能不感動萬分。 還有其他同學，年紀都比我大，有的還是主管、老闆級的人物，也都主動處理課堂相關事務，中間休息時間，看我在解答同學問題，貼心地幫我換加熱茶，整個上課的氣氛變得很有意義，這已經不僅僅是授課了。 ＊ ＊ ＊ 今年推廣部的學生有五、六、七年級生的組合，讓我精神抖擻的是，除了他們上課的認真態度外，更重要的是，他們總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言論和看法。 有一組同學上台報告林海音的〈金鯉魚的百襉裙〉，小說講的是傳統女性的悲情，其中一個男生在報告結尾時說：「時代在進步，可是，我覺得現代有些女生，既要爭取女權，可是另一方面又表現得好像很小女人。」 我插嘴問他：「你是不是在感情上受過很大的傷害，怎麼講得這麼忿忿不平！」 同組的女同學說：「老師，他結婚了。」 我有些意外：「喔！你這麼早就結婚了？」 他無奈地說：「啊就鬧出人命了啊！」 同學又補充說：「老師，還是龍鳳胎喔！」 「喔！還是鬧出了兩條人命，這麼厲害！」我的話一出，全班笑成一團。 他在和我的問答中，坦然說出他的難得經歷。應該也是爲了滿足我這個八卦的老師的好奇吧！ 今年二十八歲的他，六年前的意外的懷孕，打亂了他的所有計畫：「老師，妳知道嗎？我原本現在是應該背著背包在國外流浪的。」 我打斷他，回到現實：「誰叫你不做好防範措施。」 「她說是安全期啊，我哪知道！」 他趁機跟同學機會教育：「所以，安全期還是不可靠的，大家要小心！」 我請全班先為他鼓掌：「不過，你願意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覺得那是很值得肯定的！」 「就已經拿『照片』給我看了，我真的也很掙扎！」 他說他老婆是他的學姐，大他三歲，學姐告訴他，醫生說過她的體質不容易受孕，沒想到在超音波中已經見到兩個著床的胚胎，她也沒有勉強他，只是跟他說，她擔心失去這兩個孩子，以後就沒有了。他跟他老爸說起這件事，老爸要他去拜訪學姐的父母，然後，他們就結婚了。 「什麼媽媽手冊、呼吸法、嬰兒用品，簡直讓我措手不及。」他講得萬般無奈，並奉勸同學：「結婚很麻煩的，還是單身好。」 我跟他說：「你只是結婚的時間不對，不過，結婚總有好處吧！天冷的時候，有個人可以抱著一起睡覺！你現在一對兒女六歲了，正是可愛的時候，當父親很有成就感吧！」他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我給了他一個作業，要他去思考結婚的三個優點，下次上課和我們分享。 那一堂課，他的經驗分享，提供我們很多省思。 ＊ ＊ ＊ 在大一「情愛文學」的課堂上，介紹白先勇〈那晚的月光〉－－美麗朦朧的月色中，大學生的男女主角在迷離的月光下，意料之外地懷孕了，就那麼一次，因為「都是月亮惹的禍」，男主角不得不放棄留學的計畫，到處兼家教賺錢，挺著大肚子的女主角為著家計精打細算，兩人面對著未來的茫然，足茲警惕。 一個男同學坦露發生在他高一時的一段不倫戀，提供給同學引以為戒。15歲那年，遇上28歲的數學實習老師，一群男同學幫老師搬家，他最晚離開，後來，留在老師家看DVD，他把第一次給了老師。後來，為了增加兩人私下見面的機會，他跟媽媽說要搶救數學成績，於是，找來老師當她的家教。終於有一次，紙包不住火，媽媽開門進去，正好撞見兩人在舌吻。媽媽很生氣，揚言要告實習老師。他又對媽媽說謊，堅稱只是一時衝動，也僅止於此，要媽媽不要把事情鬧大。之後，他和實習老師只能偷偷在外約會。實習老師為了他，和遠在高雄的男友分手，也拒絕其他男學生的告白，一時間他覺得很榮耀。但三個月後，愈來愈多的問題浮現了。 「比如，每次約會完，她都要我送她回家，可是，我還是個小孩，那麼晚了，我才需要人家送我回家呢！」 和老師分手後，同學間傳言著實習老師好像懷孕了，他擔心會不會是他的小孩，於是，跑去問實習老師，老師呼了他一巴掌，否認這個傳聞。之後，他觀察老師的肚子，也沒有見她大起來，才放下心中的大石頭。 繼實習老師之後，他前後又交了兩個和他同齡的女生，戀情都很短。當他發現成績一落千丈時，只能再利用重考一年的時間才上得了私立大學。他跟全班同學說：「我本來應該已經是大二的學生了，可是因為把該讀書的時間全放在談戀愛上，所以就浪費了一年的時間。同學們千萬要想清楚，讀書、前途才是我們當學生最重要的。」 我呼應他的說法，講了「大石頭理論」，讓同學了解我們生命中的優先順序，也鼓勵他：「每個生命中的成長經驗都是好的！我們都在錯誤中更新、成長！你能早點認知，這是幸運的。」 課堂上從小說，談到兩性關係，我談起傳統男尊女卑的社會，女性被「三從四德」所壓抑的痛苦。後來，一個男生說：「老師，當男人也很辛苦的！」 「我知道啊！我很贊成你的說法。傳統的男人只要和男人競爭就好了；可是，現代的男人很辛苦，不但要和男人競爭，還要和女人競爭！而且，現在職場上，很多女人的工作能力比男人還要強。」 另一個男同學舉手說：「老師，還不只工作上，連感情，我們都要和女生競爭。」然後，他滿腹委屈地說起他上一段和一個女同志競爭女友的經過。 從兩性關係，又談到性，有一個大四的帥氣男生自豪地說，只要他想要追的女生，沒有失手的，而且很快就進入親密關係。在同學的慫恿下，他傳授了搭訕女生的高招，轉換心情後，他卻說：「但是，一個換一個後，漸漸發現無趣了，過程都一樣。」 我問他：「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無趣？」 他思考了一下說：「談心的時間變少了。因為很快就發生了關係！」 「你真是一針見血。」我跟同學說要儘量延長戀愛談心的時期：「戀愛最美的時候，就在曖昧朦朧，患得患失的不確定時期啊！不要太快去破壞那樣的美感。」 . 從戀愛的甜美，談到分手的問題，有一個男生說，劈腿的女友提出分手後，他決定要為這段戀情留下紀念，於是去打工一個星期，賺了三千塊，買了一條Tiffany的銀項鍊，並且親手做了一張卡片，卡片上寫滿對那段感情的回憶和感謝，送給女友。 我問他是不是試圖要挽回？他說：「有一點，可是我知道不可能。所以，我只是要紀念我的初戀！我會永遠記得！」 這是我聽過最健康的分手狀況。我想，我們大人都無法這麼理性處理！ ＊ ＊ ＊ 何來這麼多掏心掏肺的故事？ 因為小說反映人生，我要求我的學生，在報告結束前要從小說內容扣合到現實生活去談，可以從新聞事件去談，但最好是自己的親身見聞：「如果涉及隱私，你可以說『我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 可是，我的這些寶貝學生，都對我掏心掏肺的大膽坦言，不但提升了我的課的附加價值，還大方同意我可以把他們的故事形諸文字。還有一些學生告訴我的不可言說的私密情事，也許我無法給太多意見，我只是聆聽，卻在關心的同時，也撞擊了我的生命。 我的生命，有太多人來來去去，不過，我會永遠記得這一群對我掏心掏肺的學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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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