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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12/30 18:06:02瀏覽786｜回應2｜推薦11 | |
| 困頓是潛力的好友
陳碧月 今天，有個學生跟我說，見到失業的雙親，他的憂鬱症感覺又快要發作了。在這樣混亂的歲末年終每個人都需要多一點的激勵。 有一部外語電影――〈天堂的孩子〉相當具有勵志性。 懂事的阿里出身於貧窮的家庭，有一天他去幫生病的媽媽買東西時，卻把妹妹補好的鞋子弄丟了。他和上早上課的妹妹商量，妹妹先穿他的鞋子去上學，放學後，他在半路等她，交換鞋子後，他再趕去上他的課。剛開始阿里常常因為遲到被罰，後來跑步的速度愈來愈快了。阿里對於遺失了妹妹的鞋子一直耿耿於懷，當他得知有一個校外的跑步比賽的第三名的獎品中有一雙球鞋時，他決定去參加比賽。 比賽當天，每一個參賽的選手無不穿著名牌的運動鞋，只有阿里還是那一雙快要磨破的球鞋。比賽的過程中，阿里的腦子裡出現了這些日子以來，妹妹和他共穿一雙鞋的委屈，他奮力地往前跑，當他一路領先時，他又故意退到了第三個，可是後來又有人迎頭趕上他，他繼續往前衝，最後，居然在衝刺時，跑出了第一名的成績，領獎時他並不高興，因為他對妹妹承諾要帶回一雙新的運動鞋給她的。 電影的結局是父親領到了薪水，買了不少日用品和食物，當然還包括阿里之前和父親一起去當園丁，希望父親買一雙給妹妹的鞋。 × × × 我在研究大陸女性文學時，發現新時期的女作家大抵經歷過文化大革命的磨難，而愈是困阨的環境，愈能使人發揮出你所不知的潛力。 王安憶〈流逝〉裡的端麗因為文化大革命從原本的少奶奶，成為尋常百姓，凡事要自己動手，傭人伺候的年代已經過去了。在菜市場上，端麗敢和人爭辯了，有一次排隊買魚，幾個野孩子在她跟前插隊，反而還賴說她插隊。端麗二話不說，奪過他們的籃子，扔得遠遠的。這和她第一次鼓起勇氣上菜市場買魚有著天壤之別――賣魚的營業員為了防止插隊，用粉筆在人們的胳膊上寫號碼，一邊寫一邊喊著號碼。端麗覺得在衣服上寫號碼，像是犯人的囚衣。於是向營業員商量把號碼寫在她夾襖前襟的一角。誰知到她買魚時，她的號碼因人擠人和毛線衣的磨蹭給擦掉了。她急得快哭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後來，是鄰居為她作證，才順利買到魚。端麗不再畏縮，她獲得了與過去所不同的自尊感，那是在貧窮中才有的自尊。 池莉〈月兒好〉裡的月好，並沒有因為人生旅途的坎坷而失志。她迎接乘船回鄉的尚賓，十九年前她送他去復旦大學念書，後來他變了心，十九年來，他的工作和生活都不順心，長久以來他對月好懷著愧疚，也擔心她和他一樣過得不好；誰知完全相反，月好不但沒有失志消沈，反而工作與生活都很順利，身為幼稚園園長的她，教育出兩個懂事的雙胞胎兒子，他們立志要實現母親的願望――考上復旦大學。尚賓默默離去，他也受到了月好的感染，重新鼓起面對生活的勇氣。 張潔的〈祖母綠〉寫的是曾令兒在對她的男友左葳的犧牲奉獻的付出，覺醒之後，仍繼續努力於她的理想。左葳在一九五七年「鳴放」時期，寫了一份言詞激烈的意見書，由曾令兒抄成大字報，不久，風雲變色，曾令兒擔起罪名，說是一人所為。左葳為報答曾令兒，決定與她結婚。不久，左葳便反悔了。曾令兒北上接受勞改，此時發現懷了左葳的孩子，她的生命又燃起了希望。 在眾人的欺負和羞辱之下，小孩終於出世了，她獨自艱辛地撫養兒子長大，誰知在兒子十五歲那年，游泳出事了。她勇敢地走過傷痛，某家學報上出現了她的名字，她的研究在國際上引起注意；左葳的妻子，深知左葳的能力不夠，想盡辦法邀請曾令兒幫忙，此時，曾令兒已走出愛情的傷痛，已能坦然面對。 大腹便便的曾令兒處於勞動改造時期，處境的艱難是難以想像的： 「你必須交待自己的錯誤，檢查犯錯誤的政治根源、思想根源、歷史根源、社會根源。這是 和 誰發生的？在哪兒？是初犯，還是屢教不改？這樣做的動機和目的？」 「政策我們已經向你交待清楚了，如果你拒不交待和檢查，只會加重對你的處分，延長你的 改造時間。你現在的罪行是雙重的。右派份子加壞份子。地、富、反、壞、右，你一個人就 占了兩項。」（《張潔》，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一九九三年，頁274。） 不論上頭的人怎樣輪番找她談話，要她交待，她只是用雙手護著肚子，不發一語。 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希望，為了他，她忍辱負重地承受肉體和精神的慘痛折磨，忍受他人輕視的目光、侮辱的言語和羞恥的指點。她反擊食堂師傅對她的騷擾，卻招來一頓毒打和訓斥，自此，食堂師傅從不按量給夠她所買的飯菜，還把剩的、餿的賣給她。她就這樣度過了餓得頭昏眼花的每一天，一直到兒子落地，在醫院還受到醫護人員的羞辱。 好幾次，她望著吃不飽的兒子，總有衝動想寫封信向左葳求救，不過還是沒寫出一封信；只有一次，兒子病危，她急得沒了主意，便打了一通長途電話，不過她還是沒有出聲。等到兒子退燒後，她喃喃地對他說：「你看，我沒有對他說。我們還是撐過來了，對麼？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頂好的辦法是誰也不靠，而是靠自己。」（頁252）身為母親的她更堅強了，她知道一切只能依賴自己，唯有充分的自信和自強不息的奮鬥，才有資格繼續往前。 兒子是那樣的貼心懂事，因為沒有父親，在學校受欺負也不說，說了只是讓她擔心；他在名為「我的爸爸」的作文裡讚揚她的偉大，說：媽媽是條好漢，不管遇見什麼倒霉的事，從不見她哭。他作文拿了個「優」，老師親自上門誇她是忍辱負重，苦盡甘來了。的確，從孕育生命的九個月的艱辛；生產當天，羊水破了才往醫院走，半夜叫不到車，忍著子宮收縮的陣痛，爬到了醫院；養育孩子長大，她不靠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在那樣的生活處境下，她的確稱得上是勞苦功高。 × × × 日本作家村上春樹在《海邊的卡夫卡》裡有一段經典的話：「有時候所謂命運這東西，就像不斷改變前進方向的區域沙風暴一樣。你想要避開他而改變腳步。結果，風暴也好像在配合你似的改變腳步。你再一次改變腳步。於是風暴也同樣地再度改變腳步。好幾次又好幾次，簡直就像黎明前和死神所跳的不祥舞步一樣，不斷地重複又重複。你要問為什麼嗎？因為那風暴並不是從某個遠方吹來的與你無關的什麼。換句話說，那就是你自己。那就是你心中的什麼。所以要說你能夠做的，只有放棄掙扎，往那風暴中筆直踏步進去，把眼睛和耳朵緊緊遮住讓沙子進不去，一步一步穿過去就是了。那裡面可能既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方向、有時甚至連正常的時間都沒有。那裡只有粉碎的骨頭般細細白白的沙子在高空中飛舞著而已。要想像這樣的沙風暴。」主角感覺沙風暴就要把他吞進去，叫烏鴉的少年對他說：「你今後將會成為世界上最強悍的十五歲少年。」（賴明珠譯，時報出版二○○三年，頁8、9。） 年輕的時候，我們常常會以為面臨很多走不過去的關卡，以為自己的能力絕對承受不了那麼大的負擔――升學的壓力、愛情的傷害、友情的背叛、工作的競爭、同事間的爾虞我詐――可是只要你願意，你的意志夠堅強，你一定可以走過來，而且當你走了過去後，你的心靈又更壯大了，每過一關，你會更覺人生的美好。 有個學生從小學就到田裡插秧種稻養活自己，一直到考上國立大學前一直持續打工負擔家裡的開銷。有一次，下課後，幾個同學和我一起等電梯，他也在其中，我聽同學和他聊起助學貸款的事，進了電梯，我對他說：「要不要老師認養你？」直性子的我，脫口而出這句話，才驚覺不知會不會傷了他的自尊？沒想到他笑盈盈地給我這樣的答案：「老師，不用了，謝謝。我還過得去，而且我覺得我這樣很好。比如說那些企業家的第二代、第三代，也許他們能力很好，可是無論他們怎麼努力，總多少會有多數的聲音，說他們是因為得到上一代的庇蔭；可是我不一樣，只要我努力，所有的成就就都是我的。」 這段話深深撼動著我，我想，我不能預料他以後有多大的成就，但可以肯定的是，困頓的環境，成就了他積極樂觀的人格特質，不管未來人生路上是一帆風順，還是狂風暴雨，他一定有勇氣去化險為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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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