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慧雙修”是佛教的根本教法。如《涅槃經》卷27云:“二種莊嚴:一者智慧,二者福德。若有菩薩具足如是二種莊嚴者,則知佛性。”《華嚴五教章》卷二云:“此終教中論其實行,從初發意即福慧雙修,故成佛時無別修也。”太虛大師在《人生佛教》中也曾經指出:“真正所謂成佛,必具二要素:一智慧,以智慧力故,體察諦理斷諸煩惱。二福德,以福德力故,莊嚴國土,潔凈身心。佛之所以成佛,即由此二力圓滿無缺故。”佛教之“福慧雙修”蘊含著極其深刻的人生智慧,無論是對世俗人生還是尋求解脫、超越者,都有很多啟發之處。 首先,“福慧雙修”有權有實。所謂“權”即權宜之義,指為一時之需所設之方便;所謂“實”,即“真實不虛”之義,係指永久不變之究極真實。“福慧雙修”之“權法”,指的是佛教對於世間的財富與智慧亦持有一種肯定態度,因為這是屬於“世間”善法之一。但其“實法”,是在出世之“福慧”,以及其實踐“六度萬行”上。 對於世間“福慧”之肯定,如《善生經》中佛陀對善生之教誡云:“積財從小起,如蜂集眾花。財寶日滋息,至終無損耗。一食知知足,二修業匆怠,三當先儲積,以擬於空乏,四耕田商賈,澤地而置牧,五當起塔廟,六立僧房舍。在家勤六業,善修勿失時。如是修業者,則家無損減。財寶日滋長,如海吞眾流。” 分析一下這段經文可以看出,對於世間財富之獲得,佛陀建議用一種合理合法、勤懇積極的態度與方式(智慧)去獲得財富,這種“智慧”在《雜阿含經》(經48)中又稱為“黠慧”,而對於財富之守護,佛陀也提出了很多建議,如“不信奸邪人,及諸慳吝者”等,儘管謀財方式古今迥異,其精神實質還是一樣的。但世間這“福慧”是“有漏”的,除了能給生活帶來些許便利外,並不能解決真正的人生問題,按照佛教的說法,人由於煩惱所生之過失、苦果,而在迷妄世界中流轉不停,難以脫離生死苦海,此為人生之根本問題。欲解決此問題,“福慧雙修”之權法是力所不逮的。 其次,“福慧雙修”有先有後。就世間與出世間的福慧而言,應是“世間”為先。《大般若經》中認為,如果一個人世間福慧不夠,那麼出世間的福慧更是無法企及的,更無法領略佛法般若的真實意義:“有愚癡人為魔所使,未種善根,福慧薄劣,‧‧‧自於般若波羅蜜多,不能聽聞乃至演說。”故佛教有“修道資糧”一說,因為世間的“福慧”是成就出世間“道業”的必要條件與基礎。這就提醒我們,如果只是志存“超越”、“解脫”,而不顧世間善法的修行,那就是“地基”沒有打好,恐怕也不太容易取得出世間的成就。 就“福慧”自身修習順序而言,則應該是“福”先。關於“福慧”積累,佛教有“六度”之說: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般若(智慧),“六度”針對的是不同方面,但其順序卻是不容紊亂的,即先由“布施”、“持戒”入手“修行”。蓋“布施”、“持戒”通乎“世間”、“出世間”,前者是一種“積極”的利他行為,後者則是一種“消極”的利他行為。從此入手,如爬樓梯,如登高山,拾級而上,方能成就智慧。 另外如在《佛說吉祥經》中,佛陀提出的忠告也是先從“遠避愚癡者、親近智慧人”入手,漸次談到“居住適宜地”、“廣學長技藝”、“善能養父母”、“幫助眾親眷”、“邪行須禁止”等世間善法,進而進入“參訪眾沙門、適時論信仰”、“克己凈生活、覺知四聖諦”、“了悟於涅槃、世事不動搖”的出世間“福慧”善法。從這點上來看,佛教是重“實行”而非“玄想”、重“利世”而非僅“自利”、重漸次修行而非一蹴而就、躐等而行的。 最後,“福慧成就”有主有次。無論是世間福慧還是出世間福慧,都是以“智慧”為主導的。“出世間福慧”講究“空慧”,“世間福慧”講究“黠慧”。後者要以種種善巧方便帶來財富的積累。從相關經典看,佛教是反對通過種種不正當手段一夜暴富的,所以屢屢勸人要有“營生之業”,要“始學功巧業”。即便是想要成就世間的“福業”,那也必須遵循“正道”才可以,否則只是成就“財業”,自己並不能享受此財富帶來的“福報”、生活的便利、社會的聲譽等。遵循“正道”求財需要智慧抉擇,其實質終究是和出世間的“福慧”一樣,都是以成就無偏無執之利他道德行為歸宿的。 特別是在積累了一定的世間“福業”之後,如果不以佛教提倡的出世間智慧為主導,不以精神、道德之追求為終極,則鮮有不驕奢淫逸、敗德喪家者,這大概是古今中外的通例。如基督新教衛斯理宗創始人約翰‧衛斯理曾經說過:“當財富增加的時候,傲慢、情欲,各種各樣的俗世之愛也會隨之而增強。‧‧‧凡是財富增加的地方,宗教信仰的精粹就會相同比例地減少。”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沒有宗教的出世智慧(如佛教的“空觀去執”之智)作為主導,那麼所積累的世間“福慧”恰恰會變成“一間像鋼鐵一般堅硬的牢籠”(馬克斯‧韋伯語)。人生活在其中,安全、方便是有了,但終究是沒有終極智慧的聲色沉迷之徒,在佛教看來,這樣的人生還是蠻可憐的。 綜上所述,佛教所提倡的“福慧雙修”內含著深刻的人生智慧,對於今天的人們還是不乏啟示、教育意義的。
引用 : 文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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