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與我
上中學時, 我已懂得愛漂亮, 
幸好學校規定每天得穿白衣黑裙制服到校, 
因為我連一件外出服都沒有。

我的白衣黑裙, 一共也不過只有兩套, 每天換洗著穿, 
最怕遇到梅雨季節, 少了陽光曝曬的衣服, 
總有一股發霉的酸臭味兒。
那時候家裡的熨斗, 是那種最古老式的, 小小短短, 
後頭還有一個洞口, 卻出奇的重。 
我常看見我的母親在那個洞口放上細小的碳火, 
幫我那做校長的父親熨他的中山裝。
母親當然不會幫我熨制服, 
那個年紀的我在鄉下已經算是大女孩了, 
用灶頭燒飯, 洗衣, 上山砍柴, 照顧弟妹都是分內的事, 
是不需要別人照顧的。
        
現在想起來簡直不可思議, 
以前的人如果要熨一件衣服真是大費周章。 
當然當時的我也不可能為了一條裙子, 
去大費周章的燒一盆炭火放在那熨斗的後半段使之加熱, 
所以每天我把黑裙子的摺子整齊的排列好, 
把它壓在褟褟米的底下, 
第二天裙子的摺子就像剛熨過的一樣平整, 
這就是我愛漂亮的極限了。
這是沒什麼特別, 大家都一樣。
        
但是我的鞋子卻是我的一個天大的煩惱, 
而且竟然影響了我一生的愛鞋癖。
      
說來沒人信, 我小的時候除了拖鞋外, 沒穿過一雙鞋子, 
倒不是我媽虐待我不給我鞋穿, 
而是鄉下孩子大家都是光著腳丫子上山下河的, 
穿鞋變成是一件怪事。 

有一天, 我們村子裡的派出所, 從城裡搬來一戶警察, 
城市來的孩子, 穿著打扮都和我們不一樣, 
果然是城市老鼠吃不得蕃薯, 
他們家的小孩穿鞋子! 
我死命的盯著那漂亮的皮鞋, 心裡羨慕極了, 
我母親說等妳上了中學才會買給妳, 
終於等到上了中學時, 
我母親也真的買了一雙鞋給我, 
可是, 天哪! 那雙鞋不但可以裝下我的大腳, 
還外加三根手指頭, 這哪是鞋? 簡直是一隻船!
       
母親說物力維艱, 等妳長大還能繼續穿, 這樣才不會浪費, 
母親的話就是聖旨, 是沒人敢違抗的, 
於是我只好開著一艘大船上學去了。
       
等我逐漸愛漂亮, 鞋子就成了我最大的煩惱, 
我恨不得趕快長高長大, 讓我的腳可以配合得上那隻大船。 
我拼命的吃, 結果腳沒長大, 我卻成了一個大胖子, 
一個大胖子開著一條船, 就成了同學平日嘻謔的對象, 
真的是心事無人知。

從此之後, 我對鞋子就有了很深的情結。
      
我是一個不愛逛商店的人, 
生活也是隨遇而安, 錦衣玉食最好, 粗茶淡飯也甘之如飴, 
惟獨對鞋子, 我愛買鞋子, 紅的.綠的.黃的, 我全都喜歡, 
平底高跟照單全收, 
愈怪愈喜歡, 
恨不得自己是一隻蜈蜙, 
把每隻腳都穿上一隻鞋子的到處趴趴跑。
      
哎! 最可氣的是經營了近20年的洗衣店, 
每日爬上爬下的周旋在機器邊, 
不知道要怎麼穿我的高跟鞋, 
我美美的鞋子就這樣束之高閣, 
只好偶而取出當成古董一樣把玩之了。
O子 2007.0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