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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老媽的懺悔(1928/8~1991/3)
1993/1/10
老爸過世後，我一直全心全力地守著老媽，從中正路搬回來建國路與老媽同住，第一年儘量不出差，必須出差時就要二哥晚上過來陪伴。
我不很清楚忽然失去另一半的心情，但是我知道當時老媽最需要的是一份安全感，經過四年的時光，我忽然改變心意要找個對象結婚。平心而論，我非常害怕大哥的事重演。依我的想法，老媽一定要跟著我，因為我深知老媽的個性，二哥二嫂應該沒辦法做好這任務。
我認為如果發生婆媳之間的摩擦，只有一個方法：媳婦道歉，下不為例，否則媳婦離開。
守護頭兩年喪偶的危險期，其實也有等老媽回去後再來考慮結婚的事，但是過了四年，老媽身心狀況已經好轉、開朗許多，尤其在老媽白內障手術後，可以看清楚一切事物了，觀察到老媽心神愉悅，於是決定著手找對象準備結婚的事。
第一個鐵律就是對方要能接受與老媽同住，因而在婚友社認識了王○珍，首次見面交談時，她主動提及不會介意與老人家同住的觀念深深吸引了我，也蠻對眼的。約會結束後回家就馬上打電話關心她安全回到家否，聽到她的聲音，不好聽，很粗，又帶鼻音，嚇我一跳，見面當時怎麼沒發現？就因為願意跟老人家同住的想法，使我一直遷就此我有點在意的事。
一個禮拜後剛好老媽生日，就帶她回來一起過。沒多久就找一天由老媽跟姊陪我去她家提親，決定訂婚、結婚日，喜宴場地也請阿兄代訂了漢王飯店，也選了一家禮服店下定金。
二樓新娘房也重新油漆過。帶她來看時，她竟然有些不高興嫌太小，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來時以為要住一樓，還說總不能要她這把歲數還要白手起家重新奮鬥吧？這種不能同甘共苦的想法已使我有些不悅了，還好她隔天馬上打電話來道歉；另外，我也很不喜歡她跟我台語對話中老要穿插國語單詞，就像我討厭那些，尤其是在北部的人，講話時老愛穿插英語單字。
結果因聘金的問題，還有婚後我要她支配自己的薪水，老思維的老媽很有意見，我心一煩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就連她嫌房子太小的事都脫口而出，同時決定無限期擱置婚事，其實應該是悔婚，這只是導火線，因為在陪她試禮服時，我心底竟然自問我要娶她為妻嗎？男人真要命啊！
為了找一個能與老媽好好相處的媳婦，我確實付出一些心力，但是此未完成的婚姻，到底是誰的錯？或許一開始就不應該認識她的，只差一歲不是我設定的條件，撮合的婚友社勉強要我赴約。
此後，我就再度絕口不提結婚或去相親的事，也開始瘋做股票來麻痺自己，幾乎每天研判走勢圖到三更半夜兩、三點，甚至四點才睡覺，也很少與老媽交談，就像當初對老爸的態度一樣冷漠。以前都會主動關心老媽，注意老媽起居及飲食，現在卻如同陌生人，只是告訴老媽有事要跟我講，也告訴老媽不要再提我結婚的事。
其間老媽曾偷偷在我不知情之下約王玲珍來家裡"談判"，老媽大概是連續劇看太多了，以為是王抓著我不放，才讓我有不再談婚事的態度，應該有提到要多少錢王才願意離開我，這是王事後告訴我的，真的讓我氣炸了，太侮辱人家了嘛！再說我不喜歡別人介入我的私領域，嚴重踩到我的紅線。這也是我後期跟老媽形同陌路的主因。
過了一陣子，老媽看我每天都那麼晚還不睡覺，也不太理睬她，半夜忽然過來以顫抖的音調問我她到底哪裡做錯了，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態度？當時我實在有點難過與無奈，尤其聽到老媽那顫抖的聲音，但是怨嘆與怪罪的想法卻把它給淹沒了，回應的只是毫無情感的冷言冷語。
就這樣又過了一陣子，又在半夜，我還是沉浸研究股票走勢圖裏，老媽過來突然大吼一聲，叫道我是不是給什麼煞到，那麼晚還不睡覺？我是被嚇到愣住了，老媽再度提起結婚的事而惹惱了我，我竟然像當初老爸過世後不久，換成老媽毛病百出，我在神明桌前發脾氣拍桌大聲問公嬤這樣公平嗎一樣大力地拍桌，並大聲與老媽嚷嚷，當時老媽當然哭得很傷心，斥責我沒人教養，就一直唸，我也沒再出聲。隔天剛好星期天，大早就自己騎車出去，騎了一整天，到楓港海邊呆坐，直到晚餐過後才回到家，看到飯菜還擺在桌上，頓時感到無比的傷痛，真想去向老媽道歉，卻又犯了跟老爸那時同樣的毛病，開不了口，也就讓此事不了了之。
隨後我依舊我行我素，除了老媽住院時會比較親近以外，其他在家時也幾乎沒半句話可言。老媽也開始依自己的方式飲食。
有天早上老媽突然要我幫她量血糖，才想起好久沒去關心老媽的血糖狀況了！這再次刺痛我的心，當時那段期間似乎可以用"放棄"兩個字來形容我的絕情，老媽不主動講，我就不主動問她。
突然有一天星期六下午，老媽與姊開始整理包袱，也沒跟我商量就說要去二哥那兒住，我只告訴老媽想清楚再去，也就這樣出事了！
那天早上我還帶錄音帶過去，看到老媽在看錄影帶，還看得哈哈大笑，就放心去上班了，下午卻突然接到二嫂來電說老媽半邊癱瘓了，就火速趕過去，老媽講話聲音已變調了，二哥開車載老媽到長庚，再轉到阮外科，醫生說拖不了一星期，卻足足躺了兩個月。氣切後完全不能言語，長期臥躺無法自己翻身，尾椎部位也爛了一個拳頭大洞，我看得實在於心不忍，哥姊也不敢擅做決定。在半夜接到看護第二次叫我們去，當時已呈現昏迷狀態，我就下決定接回家，拔除老媽身上所有管子，由於尚未氣絕，醫師說開具死亡證明有困難，於是又臨時決定在病房等老媽斷氣，老媽卻從氣切口出奇地呼吸順暢，束手無策之下，在家人面前，心疼老媽受苦，我以願意承擔所有不孝罪過之心，幫助老媽早日脫離苦海，一手摸著老媽的頭頂，一手按住氣切口，直到呼吸停止。到現在我還在懷疑當時的舉措到底是對是錯？捫心自問，難道要像老爸臥病痛苦一年嗎？
老媽過世後，家裏突然空蕩蕩地，晚上一想起此事哭了好幾次。打從長大以後，除了在老爸守靈出殯時哭過，直到老媽過世後這段期間才又大哭了。
家裡大小事以前都是老媽在處理，現在都要自己來，過了一段時間也就習慣了。卻在一場大雨下，屋裏也漏水了，頓時讓我感覺無依無靠，六神無主，悲從心來，又傷心地哭了起來！
雖然老爸過世後，對老媽曾無微不至付出不少心力，但是想起他們從小到大對我的養護，實微不足道，雖然老媽曾經好幾次讓我傷心與氣憤，難道不能以老媽曾經一直對我付出的心血來彌補於萬分之一嗎？
我怎麼對自己親生的父母犯了同樣的錯誤呢？而他們對外卻都稱讚兄弟中我最孝順，自己倒是非常懷疑！我是應該檢討的，但於事又何補？已經來不及了！只有默默承受一切的苦楚與後果，不能再有怨言！
講個小故事
古早要生出來才知是男還是女，我被期待是女的，可是我長這麼可愛……失望之餘，他們竟然捨得把我送給無法生育的同事，如果不是我媽反悔如翻書，半夜飛奔把我抱回來，就沒有這篇懺悔文了！我舅舅也就沒機會說我將來會當蔣總統……笑什麼？王X平80歲了都還肖想當總統，我才70不到，機會無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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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
